第89章 番外六

    元容也在注視著她,目光相交,灼灼生輝,他忽而一笑,卻不說話了。

    顧懷瑾從兩人之間門走過,忍不住推開元容,雙手搓著臂,像是在抖落雞皮疙瘩似的:“咦……你們兩個真膩歪!”

    見他想要開溜,顧休休三兩步追過去,拽住他的手臂,壓低了嗓音,有些咬牙切齒:“顧懷瑾,你就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解釋?解釋什麼,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他笑吟吟地躲過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倏忽頓住腳步,扭頭瞪著元容:“長卿,我對你這麼好,把妹妹都搭給你了,你就把兄弟我往火坑裡推是吧?”

    “火坑?”元容笑了一聲,挑起眉來:“你在軍營裡與人同吃同睡兩個月時,可沒想過這是火坑。”

    “……”顧懷瑾愣住,又很快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她在我營帳裡?”

    他一開始將風禾郡主放在自己營帳裡,沒有上稟元容,只是因為還未查清楚她的底細,若是稟上去,難免又會父親被訓斥一頓,道他連個戰俘營都看管不好。

    後來相處之中,他覺得她不像是個壞人,又蠢又笨,連癸水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能憋尿憋到尿褲子的地步。

    顧懷瑾心裡清楚,在沒有查明她身份的情況下,要是讓人知道了她的存在,他父親很可能會選擇寧錯殺不可留的態度,直接處決了她。

    總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在覺得自己能看住她,不會讓她逃跑或作祟給北魏添亂的情況下,他留了她一命。

    顧懷瑾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很隱秘,沒想到元容竟然早就知道他在營帳裡藏人的事情。

    他有些詫異,還是忍不住追問道:“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戳穿我?”

    元容輕笑道:“見你們相處甚歡,不忍驚擾。”說罷,他嗓音一頓:“誤了人家女郎的聲名,卻轉臉不認人,佑安,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顧懷瑾神色悻悻,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被顧休休蹙著眉頭,狠狠拍了一把手臂:“你方才說無意間門發現她是女郎,便放在營中照顧了數月,就是如此照顧的?”

    跟一妙齡少女獨處一室,同吃同喝兩個月,剛剛在宴上竟還裝作不相識的樣子,難怪風禾郡主會忍不住失態。

    在古人眼中,女子名聲大於天。

    風禾郡主明知睿親王是為了讓她與北魏聯姻,才讓睿親王世子帶她來洛陽,她心裡不情願聯姻,更不願參宴,為了見到她牽掛著的故人,還是選擇赴了宴。

    結果見到心心念唸的故人後,那坐在對面的故人卻推辭著皇帝的撮合,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彷彿早已經將她遺忘了乾淨。

    活像是個翻臉不認人的負心郎。

    顧懷瑾捂著手臂,露出一口白牙,疼得齜牙咧嘴:“那不是沒有辦法,誰讓她女扮男裝混入西燕軍營,又被俘進了北魏的戰俘營。我沒查清楚底細,不把她關起來,還能給她放生了?”

    顧休休卻不信他的話,只是望著他:“哥哥,你沒有私心嗎?”

    “……”他神色一怔,隨即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垂著眸道:“我能有什麼私心,不過是看她可憐。”

    她收回視線,往船內走去:“既然你對風禾郡主沒有男女之情,那我便去問問大哥,看他願不願意聯姻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顧懷瑾拉住:“哎,哎,你問他幹什麼,他不是喜歡朱玉嗎?”

    顧休休腳步一頓,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挑起眉:“哥哥既然能看出來大哥對朱玉有情,那怎麼瞧不出來風禾郡主喜歡你?”

    顧懷瑾被問得一哽,薄唇抿成線,沉默許久,嗓音低了下來:“她當年離開時,一句話沒有留,便從營帳裡消失了。若是她喜歡我,又怎麼會一聲不吭的離開,她根本就是……”

    他垂下眸:“討厭我。”

    “我何時說過討厭你?”一道清脆又顯哽咽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

    顧懷瑾身子微僵,緩緩轉過身去,卻看到那畫舫船內的屏風後,立著一個影影綽綽不甚清晰的身姿。

    也不知何時,風禾郡主藏在了屏風後。大抵是在他從甲板走進來之前,若不然他又怎會毫無察覺。

    他忍不住懊惱地瞪了一眼顧休休,顧休休卻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彷彿回敬他一般,慢騰騰地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說罷,她又看向風禾郡主:“想必你們之間門有什麼誤會,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風禾郡主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她笑了笑,側過身,朝著元容歪了歪頭,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離開此地。

    顧休休腳步顯得很是輕快,元容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雀躍的步伐,問道:“豆兒,你因何開懷?”

    她走進船廊過道中,不假思索道:“見有情人解開誤會,自然開懷。”

    他靜靜地注視她:“只是為此?”

    顧休休忽而停住腳步,轉過身去:“不然殿下以為如何?”

    元容深潭似的黑眸下,翻湧著波瀾,一步步朝她逼近。

    顧休休微微錯愕著,腳步下意識向後退去,似乎是摸不清楚他想做什麼,不時朝著喧囂熱鬧的宴室張望而去。

    宮婢和太監都在宴室內伺候著,不知怎地,船廊裡冷冷清清,連個侍衛的影子都沒有。

    直至她被逼得退無可退,纖薄的後背貼在船廊過道的木壁上,感受到他湊得越來越近,已是超過了正常說話的距離,忍不住提醒道:“你想幹什麼,這裡是宴室門口,來往都是賓客……”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連睫毛都快掃到了她的臉頰上,若有若無的癢意讓她有些難捱,嗓音也漸漸失去底氣。

    “豆兒,父皇有意將風禾郡主賜婚於我,你分毫都不在意嗎?”

    顧休休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試圖側過身子,貓著腰逃離這讓人渾身發麻的曖昧舉止。

    可他像是提前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似的,在她轉過身之前,便已是抬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被牢牢鎖在那木壁前,狹小的空隙之間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縈繞在她周身,其中夾雜著溫熱的呼吸,令她不得不仰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回答我。”

    顧休休不敢呼吸,跳得極快的心臟彷彿要撞破胸腔,砰砰有力。

    她抿住乾澀的唇,音線略顯顫抖:“你不是說,已經有了答案……”

    隨著吱呀一聲響,那宴室的門忽然被推開,顧休休像是受驚的貓,沒有說完那不成語調的一句話,便下意識將腦袋埋進了他的胸膛裡。

    她的心緊張的都在抖。

    北魏民風再是開放,也沒有開放到男女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卿卿我我的地步。

    更何況元容是儲君,一言一行都要三思後行,若是被人瞧見這副荒唐的樣子,難免不會受人摘指,扣上一頂白日宣淫、貪戀美色的高帽子。

    元容卻一步都不動,像是沒有聽見那邊宴門被推開的聲響,近乎執著地說道:“豆兒,我想聽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