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六

    眼看著腳步聲漸進,顧休休十指陷進他身上的纁裳裡,如此用力,像是在推搡他離開:“在意……”她眼眸中似是染上了霧氣,嗓音顫慄的不成樣子:“我在意。”

    元容叩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不知低喃了一句什麼,好像是叫她抓穩了他,而後她緊貼在木壁板上的後背驟然騰空。

    只聽見‘哐當’一聲破門響,還未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待雙腳著地,她已是身在不知是哪個官員的房間門裡了。

    雖是畫舫船,裡頭的每個房間門都佈置的寬敞精緻,地上鋪著厚厚絨絨的羊毛毯,窗戶半敞著,吹動那床幃上輕薄的白紗。

    昏暗的房間門裡,只有他們兩人。

    顧休休一口氣沒喘勻,便被元容又重新抵到了牆角,他骨節明晰的大掌叩在她的下頜上,拇指上的薄繭颳得她皮肉發癢:“豆兒,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戲耍人?”

    她死死咬著唇,纖長濃密的睫羽垂下,卻一個字都不肯說。

    懸在眼眶裡要落不落的淚水沾在睫毛上,見她執拗的模樣,他輕嘆了一口氣,俯首吻在她的眉眼上,細細吮盡她的淚:“我以為你將我忘了……”

    “為什麼騙我?”

    明明是質問的口氣,聲線卻又那樣溫柔,令顧休休憋在心裡的委屈,彷彿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不是你先騙了我嗎?”

    “你為什麼給我吃忘蠱?”

    “你為什麼替我的人生做決定?”

    “你為什麼在東宮幫風禾郡主撒謊,假如重活一次,先遇到你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你現在愛我,護我,一心一意待我,十年之後呢?三十年之後呢?”

    “在那吃人的後宮裡,勾心鬥角,盡是腌臢的手段,你能保證你有了三宮六院後,永遠不會變心,永遠不會愛上別人嗎?”

    她雙手攏緊攥成拳頭,重重地抵在他的胸口,似是想要推開他,卻又使不出分毫的力氣來,只能歇斯底里的任由淚水一行行從眼角淌落。

    “就算你能保證,我卻不能保證我秉著初心,看著你左右逢源,廣納後宮而無動於衷。長此以往,我怕我會變成比謝妃更可怕的怪物……”

    她的嗓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無力。

    元容望著那張滿是淚痕的面容,手掌穿過她的鬢髮,叩在她的頸後,將她擁入懷中,低低道:“對不起,我不該擅作主張。”

    “可是豆兒,你怎會質疑我的愛?”

    他吐出的溫熱氣息,穿過她的耳洞,那低語似的喃喃聲,讓她渾身一顫。

    “我元容此生永不納妾,更不會有三宮六院。即便重活十次,我愛上的人也只會是你。十年之後,三十年之後,便是五十年之後,我還是會愛你,護你,一心一意待你。”

    這話若是從旁的男人口中說出來,顧休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可他是元容。

    元容可以為她遠赴西燕為質,受盡非人般摧殘與□□。也可以為她奔赴邊戎塞外,百般磨難只等豐滿羽翼,庇護她左右。

    西燕君主折磨了他整整三年,都沒能折下他的傲骨,卻為了她,屈了膝,低了頭。

    受萬疆蠱鑽心之痛,日夜昏迷吐血時,他在夢裡喚的都是她的名字。明明有法子解開蠱毒,只要他前往苗疆娶了新一任神女,便能活下來,可他寧死亦不背叛對她的感情,堅守到了最後一刻。

    顧休休怎會質疑元容的愛?

    她又怎敢質疑他的愛。

    她好像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繞進了一個死衚衕,又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她卸了身上緊繃的力道,任由自己倚靠在他懷裡,腦袋埋在他的肩頸處,將眼淚蹭了他一身。

    元容一手攔著她的後腰,一手託在她的臀上,令她半倚半靠地坐在臂彎上,輕鬆將她抱到了榻上。

    “信我了?”他隨手卸了她鬢髮上的釵子,青絲如瀑流瀉在燻了香的被褥上,食指微微曲著,勾掉她眼尾的淚痕:“還記得那日,你問我有什麼願望嗎?”

    她從鼻音裡哼出一個‘嗯’字來。

    大腦似是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記起了他那一夜在她輾轉反側失眠時,曾趴在她患有耳疾的左耳上輕聲低語。

    元容大概以為她沒有聽見,事實上她確實沒有聽見,只是從彈幕上看到了那些話。

    他細細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痕,一字一頓道:“即使踏遍山河,我也會治好你的耳疾。”

    顧休休等著他說後半句,卻見他沒了音,不由問道:“還有呢?”

    元容挑起眉,如玉般俊美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還有什麼?”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是還想跟我生個孩……”似是卡了殼,忽而頓住。

    房間門裡寂靜了一瞬,隨而傳來朗朗笑聲,顧休休漲紅了臉,推開他便要逃跑,卻又被元容攥著手腕,輕鬆地叩回了榻上。

    “放開我……”她掙扎著,話還未說完,便見他俯下身,鎖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薄而淡,吻上去冰冰軟軟,不知是她唇齒間門的酒意,還是苦澀的茶香,唇舌交.纏在一起,呼吸滾燙而凌亂。

    這個吻由緩慢至急促,帶著薄繭的掌心略顯粗糙,撫過她的頸,遊至襟前,修長的指節微微攏著。

    房間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隱約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顧休休這才記起,這房間門不是他們的寢室。

    畫舫船足有三層,皇后一早就讓人安排好了居所,他們應該住在第三層,而方才元容帶著她避人時,隨意闖入了一間門寢室。

    這是在畫舫船的一層,又挨著設宴的宴室,該是哪個臣子的房間門。

    正想著,門外傳來謝懷安與人交談的嗓音:“某不勝酒力,讓二位見笑,便先回房間門歇息了。”

    這難道是謝懷安的房間門?!

    顧休休慌忙掙開他的手,用力拍著他的肩,哼哼唧唧發出些喘.聲。

    元容卻死不鬆手,反而加深了吻,掌心按在她的後腰上,衣襟不知何時鬆散在了榻上。

    皙白明晰的指跋山涉水,在溝壑溪澗中暢遊,像是山野垂釣的人甩出去的魚竿,將魚餌一下下沒入溪中。

    腳步聲停在門外,謝懷安抬手覆在門上,向裡推去。她又慌又不知所措,將要被人發現的羞恥,以及身體本能的反應,令大腦皮層的快.感堆積到了頂端。

    那炸裂般的刺.激感,瞬時竄向四肢百骸,無法抑制地顫慄起來。

    門是開了,只不過開的是側壁房間門的門。

    元容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低語道:“安心,沒人會來。”

    她指尖緊繃按在他的肩上,仰著頭,指甲因太過用力微微泛白,隔著布料陷進皮肉裡:“你故意的?”

    她的嗓音沙啞,隱約還有一絲咬牙切齒:“元容,別忘記了,越界的人是小狗!”

    他輕捻著沾染了透明水痕的食指,喉結上下滾動了兩圈,望著她,忽而笑道:“汪。”

    嗓音短促而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