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33章 033

 容建明見劉子嶽拒絕了送上門的好處,不禁高看了他一眼,笑道:“成,那我就交劉七公子這個朋友。公子的貨在哪裡?我找馬車去拉貨,順便讓人回府取錢。”

 劉子嶽指著碼頭的方向:“還在船上,總共有二十萬斤。”

 哐當……

 容建明手裡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劉子嶽:“公子說多少斤來著?”

 劉子嶽重複了一遍:“二十萬斤,總共有兩艘船。”

 容建明這才接受了這個事實,苦笑道:“七公子,這麼大量的棉花我吃不下。”

 銀錢倒是能想辦法湊齊,但是他家的倉庫裝不下這麼多棉花。而且如此大的量,今年肯定賣不完,那就得砸在手裡。

 劉子嶽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容老闆可有信得過又對這個感興趣的人?”

 容建明想了一會兒,嘆道:“如果我聯合朋友,當然可以吃下公子這兩船棉花。但公子應該也知道,我們容記布莊只做本地的買賣,這麼多棉花,一年松州也消化不完。因此我建議公留一船在松州,另一船繼續北上,去京城。那邊的棉花比松州還貴,而且需求量也更大。”

 松州雖然有幾十萬人,但也不是家家戶戶都做得起棉襖、棉衾、棉衣的。更多貧民還是隻能穿幾錢銀子一匹的麻布,用稻草、柳絮、蘆花、木柴之類的取暖。

 劉子嶽不想去京城,一是京城太遠了,這一去來回至少得多花一個多月的時間。二是怕被他那些權慾薰心的哥哥們盯上。

 “江南這麼大,除了松州附近還有不少州府,又何必捨近求遠呢?”劉子嶽停頓片刻道,“容老闆要是有合適的人可介紹給我,若是沒有也無妨,我再想辦法找找其他人。”

 他手裡還有好些個備用人選呢。

 容建明略一思索後道:“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人選,李記商行。他們商行有十數艘船,長期來往於廣州、松州和京城之間,此外也在長江沿線做買賣,生意做得非常大,是我們松州有名的大商人,肯定能吃下你的這批貨。”

 劉子嶽挑眉:“容老闆說的李記商行老闆可是叫李安和?”

 “公子認識?”容建明聽出他的語氣裡的異樣。

 劉子嶽皮笑肉不笑:“豈止是認識,還打過不少交道呢!”

 容建明馬上明白了,他們之間應該是有過節。不然劉子嶽沒必要放著認識的人不找,卻跑來找他。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說:“也還有其他人,公子留個地址,等我的消息,我找到了合適的人再去拜訪公子。”

 “那就多謝容老闆了。”劉子嶽留下了客棧的名字,寒暄兩句後告辭。

 出了容記布莊,劉子嶽並沒有急著回客棧,而是走訪了當地的布莊、成衣鋪,瞭解了棉花、棉布的價格,確實跟容建明說的差不多。

 棉布量少價格很高,而且紡織的水平層次不齊,有些很粗糙不平,倒是色彩都染得很均勻。

 而棉花的價格也比較高,大都在兩百文左右,大多是從西北、南方等地運來的。

 在逛街途中,他們也看到了李老闆家的李記商行,位於松州的城中心,店鋪很大,足有兩三百個平方,朱漆紅門,正紅色的牌匾,端是闊氣。

 難怪李老闆這麼囂張,原來在松州也有這麼大的產業,確確實實是個有錢人。

 李老闆的這個店鋪又分了好幾部分,吃的穿的用的各在一處,用櫃檯分開,隱約有點後世超市的雛形。

 其中就包括了布匹和成衣,其規模並不比容記布莊小,難怪容建明會推薦李老闆。

 劉子嶽進去逛了一圈。

 他不打算去找李老闆的麻煩。

 畢竟李老闆是這裡的地頭蛇,還是等他回了廣州再說吧。

 逛完之後,劉子嶽對棉花的價格也有數了,他準備等一天,若是容建明那邊還沒有消息就去找第二個備選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容建明為了找人接手這批棉花找了松州商場上的許多人,到晚上消息就傳到了李老闆耳朵裡。

 李老闆聽說從廣州來的船,二十萬斤棉花,姓劉,哪還不知道是劉七來了。

 他當即將楊管事叫進了書房:“劉七的船到了松州。”

 “啊?這麼快?”楊管事悄悄看了看他的臉色,低聲說,“老爺,這松州可是咱們的地盤!”

 李老闆兇狠地瞪了他一眼:“蠢貨,廣州的生意不想要了?”

 楊管事連忙拍了自己一巴掌:“小的鼠目寸光,老爺教訓得是,咱們還要回廣州呢,不能將這傢伙得罪死了。”

 不能得罪這傢伙,但對這批貨李老闆還是眼饞得很,不然當初也不會使那麼多計謀想壓低價格拿下這批棉花了。

 “這些棉花落到劉七手裡,頂多也就賣個一兩百文錢一斤,若是落到我手裡,我能給他翻個倍!”李老闆很是遺憾地說。

 他有船,完全可以把貨運到京城再出手,一斤多賣個幾十上百文錢不是什麼難事。尤其是他這次匆忙從廣州回來,還有兩艘船閒置著,空在碼頭,完全可以裝了這批貨北上或是沿江西去,他在這些地方都有店鋪。

 楊管事明白了,老爺還惦記著這批貨,笑著出主意:“不如咱們找容建明,請他幫忙出面低價拿下這批貨,最終貨還不就是到了咱們手裡。”

 反正容建明也在找人,這可是幫了他大忙。

 李老闆琢磨了一會兒,指著楊管事說:“你小子這法子不錯,這事就交給你,你去跟容建明聯絡。”

 當天晚上楊管事就去容家,向容建明說明了來意,還許了不少好處。

 容建明以要考慮為由,客客氣氣地將其送出了家門。

 轉身回到屋裡,他就開始嘆氣。

 容夫人收起針線活,看著他:“老爺這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容建明簡單說了一下事情:“這李家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都沒找到合適的人,他們就湊了上來。那劉七公子明顯跟他有過節,怎麼願意把貨賣給他。若是事後劉七公子知道了,只怕還要記恨我。我本是為了還周掌櫃一個人情,這麼搞還得得罪人。”

 但拒絕李家吧,又要得罪李家,李家這些年生意做得越來越大,行事也越發的霸道了。

 容夫人想了一會兒道:“要不拖著,劉七公子那邊肯定不可能一直等你。你這邊沒有音訊,他們就會去找其他人,屆時到底賣給了誰也就不關你的事了。”

 容建明當即搖頭:“這怎麼行?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我既已經答應了人家,怎麼能如此行事,傳出去以後旁人怎麼看我?”

 “迂腐,那你就受著吧。”容夫人埋怨了一句,推了推容建明,“睡覺了,想不明白明日再想,興許明天睡醒就有辦法了。”

 容建明躺在床上也大睜著眼睛,一晚上都在想這個事。

 次日一大早,他跑到客棧,向劉子嶽舉薦了一個人:“公子以後可是會長期大量供應棉花?若是如此,我向公子推薦一人。”

 劉子嶽想明年廣州一帶種植棉花的人應該會增加不少,遂點頭:“沒錯。”

 容建明笑道:“咱們松州還有一巨賈,跟李家不相上下,那就是池家,池家主要做北邊的生意,主要來往於京城和江南這條線,生意上與李家有不少重合的,兩家的關係也不怎麼好。”

 劉子嶽明白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這個池家肯定有興趣搶李家都想要的生意。

 “多謝容老闆指點。”劉子嶽感激地說,容建明顯然是精挑細選了的。

 容建明笑道:“若是劉七公子沒有異議,那咱們現在就去拜訪池家。雖然有些冒昧,但料想池老爺子也不會在意。”

 劉子嶽當然說好。

 池家是松州的大戶,並沒有住在城裡,而是位於城外七八里的一個小鎮上。

 鎮子規模不算小,有上萬人,但池家的宅院、鋪子就佔了半個鎮子,鎮子旁還有一條小河,碧水清清,微波盪漾,帶著江南小鎮獨有的溫婉柔美。

 不過今日鎮子上並不安寧,還沒進鎮子,劉子嶽就聽到了一陣陣的哭聲,循聲望去,是一隊戴著鐐銬的男男女女,粗略一數,有二三十人,一個個如喪考妣,旁邊還有幾個凶神惡煞的衙役在一旁看守。

 道路兩旁站了不少人,有的不忍,有的氣憤,有的惱怒。

 一箇中年婦女掩面痛哭,邊哭邊罵:“你個殺千刀的,做那等酸詩幹什麼?可害苦了我的女兒,若早知道會這樣,當初說什麼都不會將我的青青嫁給你!”

 劉子嶽順著她罵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二十幾歲的模樣,皮膚很白,身形瘦弱,一看就是個沒幹過重活的書生。

 這樣一個人能犯什麼罪?還牽連到家裡幾十口人?

 劉子嶽不解地問:“容老闆可知道他們犯了什麼事?”

 容建明嘆了口氣,指著那書生說:“譚秀才跟一群讀書人在外面吃酒,喝多了,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又做了一首那個詩,然後被人告發到了官府,害得全家老小都跟著他受罪。譚家也被抄了,可憐啊。”

 他說得模糊,敏感的信息都跳過了。

 但大家大致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譚秀才一直沒高中,鬱郁不得志,心裡對朝廷對官府多有不滿,平時不敢說,這喝高了,藉著酒勁什麼都敢往外面吐。這不被人抓住了小辮子,告到了官府,也牽連了家人。

 他倒是過了把癮,痛快了,就是可憐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