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36 章 茶藝速成班

孟一堃剛舉起手機,季易燃就看了過來。




太敏銳。




孟一堃本來可以裝作拿手機屏幕當鏡子自戀,或者拍個季家小樹林風景,但他還沒從接二連三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他眼神躲避,十足的做賊心虛表情。




季易燃漆黑的眼幾不可查地眯了下,看來一堃把他家裡有個道士,以及他給道士擋太陽的事告訴阿簾了。




阿簾起了疑心,要一堃拍下道士的照片發給他。




起疑心的點是——道士會的,顧知之也會。




正常人不會因此聯想出什麼信息,可阿簾是顧知之的前任之一。




他沒領到一個名分,都能一眼看穿顧知之的皮囊見到靈魂。




更何況是阿簾。




季易燃沉著地自我反省,他還是不夠謹慎,沒有及時想到這上面去,大意了,好在事情還沒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堃來了。”季易燃告訴撿樹葉的人。




陳子輕“啊”了聲:“那我要避一避嗎?他應該認不出來我吧。”




季易燃道:“以防萬一。”




“也是。”陳子輕拿著要燒給季常林的樹葉,頭也不回地穿過小樹林進了別墅。




季易燃去大門口:“一堃,你來看,我爸?”




孟一堃被抓包暫時拍不成照片,他只好快速給遲簾發了個信息:事情有變,我晚點拍了發給你。




末了才舉了舉掛在腕部的幾個袋子:“可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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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階段事多容易節外生枝,季易燃不想孟一堃和那個人正面接觸,卻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幕發生。




季常林下樓吃午飯,人都要到齊。




陳子輕吃自己的。




孟一堃暗中觀察,顧知之不挑食,葷的素的都吃得很香。




這個道士不吃魚蝦。




顧知之用右手吃飯,道士是左撇子。




顧知之喝果汁,道士喝清茶。




兩人的氣質相差太遠,顧知之是陽光下花草邊的小土丘,道士是山野一縷煙霧。




孟一堃悚然,他在幹什麼?只要不是弱智,都能看出是兩個不同的人,完全沒有對比的必要。




況且顧知之上個月才和老謝分手,他們那場分手堪比離婚,羈絆太深,感情本身肯定沒破裂,做不成夫妻還能是朋友的那種關係。




顧知之哪可能這麼快就徹底撇下老謝的痕跡。




孟一堃想到老謝,心裡就沉甸甸的,療養院被謝家把守得密不透風,除謝家兩位家長,其他人一律不準進去探望。




那是謝家多年前就隱秘收購的私人療養院,只為老謝一個人服務。




說起來,事故至今沒走漏風聲,知情人都沒外洩。




孟一堃吃下一筷子清湯寡水的菜,老謝病著也好,不用像阿簾那麼焦慮。




飯後,傭人收走餐具,長輩沒走,小輩就也沒離桌。




季常林假寐。




孟一堃跟季易燃聊近日商圈動向。




陳子輕聽不懂,雖然他跟這兩人是同一年上的大學,但這兩人都是提前畢業的精英留學生,他們走的是繼承人接管家業路線,而他只是個還沒進職場的普通本科生。




不費力去聽了,累得慌,他是領工資的,他們是發工資的,各有各的跑道。




旁邊的季常林忽然開口:“周道士乏了?”




陳子輕順勢打個哈欠。




季常林溫和道:“白天監工,晚上檢查季家風水,周道士的確辛苦。”




陳子輕揣了揣袖筒,梅淑儀的衣帽間是他要求拆挖的,監督的工作他可以做,但是隔行如隔山,他純屬湊個熱鬧,掛個監工的名頭。至於季家風水的解決措施,他在混。季常林八成也知道他在混。




就這麼混一天是一天。




混到技能卡使用期限截止,他沒能找到機會脫身,季易燃又無法保住他。




那他在季家從周巷變成顧知之,季常林能活剝了他的皮。




“沒事的話,我去睡個午覺。”陳子輕起身,寬袖在半空掃出懶洋洋的弧度。




孟一堃卻在這時出聲:“季叔,我能不能找周道士求張平安符?”




季常林眉梢輕動:“你問周道士就是,問我做什麼。”




孟一堃心說,你一副他主人的姿態,我能越過你直接問他,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餘光冷不防地瞥到左手邊的發小,孟一堃猝然想起來,發小迷上了道士。




孟一堃的鬢角不由得被汗液打潮,父子倆這是?




不是吧?不能夠吧?




陳子輕捕捉到孟一堃戲劇性的表情變化,不免蹙了蹙眉心,孟一堃莫名其妙的腦補什麼呢,他從前不這樣啊,是什麼讓他擰巴上了,連面相都變了。




從前是個兵哥氣質跟臉。




現在套上了閱盡千帆的滄桑總裁模板。




“我尋思周道士是季叔的客人。”孟一堃說,“理應問一下季叔的意見。”




季常林的雙眼闔著並未睜開,他聲調平和,面容病態,一身隨意的家居服,依舊充斥著許久居高位的強大氣場和令人仰望的尊貴:“客人而已,周道士一切都能自主。”




陳子輕在心裡吐槽,而已?自主?你都限制我人身自由了!他瞟一眼斜對面的季易燃,你爸這是不是典型的老狐狸?




季易燃微微抬了抬眼眸,低垂下去。




陳子輕:“……”




大狗不知怎麼又失落上了,一聲也不叫喚,可憐兮兮的,想被擼毛。




但現在顯然擼不成。




陳子輕對上孟一堃長久停留的視線:“可以給你畫平安符。”




孟一堃公式化地問道:“收價方便不知?”




陳子輕喊傭人去拿黃紙和筆墨:“我看年輕人面相友善,符就送你了吧。”




孟一堃發現他上牙兩邊各有一顆牙有點往外翹,顧知之的牙齒非常整齊,能掛在牙科診所當照片的程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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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堃在季家待了一箇中午才離開,他上車就把手機開機。




為什麼關機,因為遲簾信息發個不停,電話也一會一個,他靜音了都覺得心慌,只能關機。




孟一堃給遲簾撥過去:“照片沒拍成。”




遲簾冷聲:“老季不讓你拍?”




“不是,是他爸在場。”孟一堃語出驚人,“全程都在場。”




遲簾一愣。




孟一堃意味深長:“他爸很喜歡那道士,他們一直說話,老季都插不上嘴。”




遲簾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孟一堃繃著的神經在車後座鬆懈下來,他癱在皮椅裡,西褲裹著的兩條大長腿隨意張開,“我都說了那道士是季常林的人。”




遲簾心不在焉地端咖啡喝,被燙得罵了聲:“操。”




也不知是罵的什麼。




孟一堃划進微信:“我找道士要了張平安符,現場畫的。發給你了,你看看。”




遲簾看了,他把這張符跟他當年在論壇發的帖子裡的血符比對,沒有相同點,無論是符文,還是筆觸筆跡。




血符是驅邪的,一堃這張是保平安的,不是一種符,不一樣也正常。




孟一堃:道士是左撇子。




遲簾心口那股熱血終是冷了一個度。




孟一堃沒在電話裡聽到發小的回應,微信上也沒,他估摸這回可以認清現實不異想天開了吧。




哪知發小不聲不響地來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再去季家?”




孟一堃匪夷所思:“你還不死心?周道士跟著季常林,出門想必也是保鏢隨行。”




遲簾不鹹不淡:“季常林那麼寶貝?”




“寶貝的我都要懷疑他老年彎成蚊香。”孟一堃說,“他們下棋的時候,季常林的心情很好,還點評他走得很巧妙的幾處。”




遲簾單手撐著辦公桌,手掌抵著燙紅的嘴唇:“老季什麼反應?”




孟一堃從冰箱裡拿了瓶喝的打開,咕嚕灌下去兩口:“吃醋唄,他那性子,吃個醋都不露味道。”




遲簾說:“那你怎麼知道他醋上了?”




孟一堃一言難盡:“老毛病,扣手,一個你,一個老謝,你們跟顧知之談的時候,除了我都見證了,老季也沒逃脫,他每次都扣手。”




遲簾譏諷:“狗改不了吃屎。”




孟一堃有感而發:“你還別說,你們三都一個樣,都改不了。”




手機那頭傳來遲簾冷冰冰的笑聲:“孟一堃,我剛才沒聽清,你把他比成什麼了?”




孟一堃面部抽搐:“行行行,你們是狗,顧知之不是狗屎,他是神仙肉。”




遲簾從定製西裝口袋裡摸出彩色彈力球,拍在辦公桌上,看它彈起來,撈住:“我還是要看到道士的正面,和他那雙眼睛。”




孟一堃說:“我看了,也和他對視了,真沒什麼




()熟悉的感覺。”




遲簾不置可否:“你的想法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孟一堃對發小的固執己見感到束手無策:“反正就是要按你的要求拍照是吧,成,有機會我就拍了發給你,先不說了,我這一中午應付季常林比跑一個月業務都累,頭頂心疼,用腦過度,我睡會。”




遲簾把手機丟一邊,他拍了會彈力球,抓住揣回口袋,一堃辦事效率不行,指望不上。




想到這,遲簾馬上去了他爸的辦公室:“家裡有在季常林身邊安排人嗎?”




遲父:“……”




如此重大的機密,隨口就問出來了?




遲簾屈指敲敲辦公桌,叫醒彷彿進入老年痴呆狀態的老父親:“安排了?”




遲父把鋼筆帽蓋上:“沒有。”




遲簾質疑的眼神在他爸臉上停留片刻,失望地轉身出去。




回家了,可以鄰居串門。




還是要回家。




遲簾闊步穿過長廊去坐電梯下去,道士如果真是顧知之通過某種方法偽裝的,那就說明他要接近季常林幫什麼鬼魂的忙,短時間內不會離開季家。孟一堃能夠來得及拍照片,應該不會有變數。




媽的。




遲簾怎麼都不放心,他必須快點回去,親自見一見才能得出答案。




他媽那邊跪地求都不行,只能走別的渠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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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簾已經在拼盡全力了,國內依舊出了狀況。




一場暴雨沒澆滅炎夏的燥熱,雨後的京市又悶又溼,空氣形成一張薄膜裹住每個人,屋裡屋外都粘||膩。




季常林在小橋流水古色古香的飯店會友,陪在他身邊的是他獨子,和一個道士。




這很罕見。




季常林一般時候和道術風水界的能人吃飯,不會有商業上的友人在場。




罕見意味著與眾不同。




桌上有兩位老友認識那道士,他們在凌家見過他驅鬼,一手法術出神入化。




只可惜已經被季常林收入囊中。




其他人只有羨慕的份,要是想請道士幫個忙,還要請示季常林。




道士模樣不差,一股子出塵不染的寧靜與淡然,他身上的不容褻瀆把周圍一身銅臭的商人襯得俗不可耐。




一輪菸酒走下來,有老董跟豬八戒似的,哼哧哼哧著調|戲道士,倒不是他口味重,純粹是看不慣道士不巴結奉承他們的那副德行。




老董問道士平時怎麼解決那方面的需求。




陳子輕桌底下的腳踢了踢要開口的季易燃,提醒他冷靜,小不忍則亂大謀。




季易燃面上沒有波動,他把手放下來,指骨交錯著扣緊。




陳子輕乾脆踩著他的皮鞋:“我清心寡慾,妻子去世以後就沒有過了。”




“你沒找山裡的女鬼伺候?”老董執意要他難堪,“說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女鬼身體裡是冷的還是熱的?”




這就老不羞的開黃||腔了。




有人笑,有人無所謂,有人假模假樣。




脫下權貴大人物那層皮,他們也只是個普通的,抵抗不了歲月痕跡,也抵抗不了|色||欲腐蝕的中年人和老年人。




一茬茬的小姑娘小少年都不新鮮了,已經很難找到刺激性的東西了,昏暈的拿鬼開玩笑。




陳子輕一臉的從容不迫:“沒接觸過,但既然是鬼,那就是冷的,這是基礎常識。”




包間有點冷場。




老董不笑了,他那臉色像是隨時都要叫人送一套刑具進來:“紙活會嗎,扎幾個美女給我看看。”




陳子輕說:“紮了,可就送不走了。”




老董滿是不可一世:“那沒關係,養著就是,別說幾個,幾百個都養得起。”




陳子輕垂頭吃碗裡的嫩豆腐。




所有人莫名都看他吃,等他吃完。




陳子輕在豆腐裡吃出濃郁的桂花香,他夠到勺子,挖了一勺豆腐到碗裡,再次吃掉才說:“要靠男人的精元養。”




乍一聽是黃||腔。




老董欲要開嘲道士原來是個假正經,就聽他說:“男人過了二十八歲,精元就會走下坡。”




整個包間,唯一一個沒過二十八歲的小季總肩背放鬆。




有老董問:“到了三十五呢?”




“精元稀淡。”陳子輕把殘酷的現實抖出來,“四十歲以上,基本就是水了。”




聽半天戲的季常林放下筷子,他的是水了。




“道士,你這就胡扯了,”一董事指著旁邊人說,“我這老友五十二歲還能老來得子。”




陳子輕徐徐地解釋:“我說的是精元,不是精|子成活率。”




董事:“…………”




陳子輕藉著彎腰整理褲腿的功夫翻白眼,多牛逼的大佬都能變成傻不愣登的老傢伙。




那最初調戲陳子輕的老董非要他扎個女的,當場試驗自己的精元水不水。




陳子輕這副身份是無悲無喜的雲淡風輕人設,他氣惱了不能表現出來,腳無意識地使勁。




季易燃的皮鞋被他踩扁,眉頭都沒動一下。




老董不依不饒。




陳子輕就是不配合。




眼看局面要崩,季常林慵懶道:“對於靈異鬼怪一說,要有敬畏之心。”




“季董說有敬畏之心,那就有敬畏之心”,老董秒變臉,他端起酒杯,“道長,我敬你一杯,就當是給你賠個罪。”




陳子輕將人設維持到底:“我不喝酒。”




老董為難地看向季常林:“季董,你看這……”




季常林老神在在:“你也不差這杯酒。”




老董眼底一閃,笑著喝下了酒:“季董說的是。”




在場的個別人藉著他這出試探季常林,這會兒終於得到了結果。




季常林明知自己今晚的一言一行都被盯視被探究揣測,依舊錶露了情緒。




說明道士遠比大家看到的還要受季常林重視。




這個消息很快就送出包間,不知流進了多少隻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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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會友局吃到九點多才結束,一行人各自散去。




季家幾輛車行駛在返回的路上,陳子輕跟季常林一個車,都坐在後座。




陳子輕聞著季常林身上的氣味,他能從菸酒的渾濁中揪出生命力腐爛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