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茶藝速成班(今天這雨下的比依萍找她爸...)

陳子輕發現遲簾開始躲著他了——肢體躲,眼神躲,能躲就躲。




這招遲簾在姑姑家裡用過。




有點不同的是,遲簾會在他以為注意不到的角度,偷偷盯著他看。




他沒問遲簾怎麼了,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也沒露出不解或者奇怪的表情,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兩人都在家裡,遲簾有事不來找他,而是給他發微信。




遲簾:我要兩張符,驅邪的。




陳子輕:好




四樓,色調炫酷的遊戲房裡,遲簾瞪著手機上的回信,就一個字,連個符號都沒有,操,把他當什麼了。




這輩子沒受過這種委屈。




遲簾把手機反扣在桌上,戴上耳機去遊戲裡打殭屍,一通亂殺撒氣。




那晚發的帖子他不敢看,後面全是複製粘貼,滿頁的“你只是彎了而已” ,都他媽在跟風笑他,嚴重傷害了他這個純情男高生脆弱的心靈。




什麼叫彎了而已,那能是而已?




媽的,重點錯了,重點是他沒彎,就算全世界都彎了,他也不會彎,他是直男,筆直筆直的一條。




帖子已經被他刪了,記錄都清掉了,生怕被人發現。




遲簾將鼠標摔在桌上,他大張著腿,身體被掏空似的癱在電競椅裡:“老子不可能彎了。”




在這個世上,誰有本事把老子掰彎,誰能?




顧知之五毒俱全,茶起來不管他死活,缺點比山高,優點比沙細,他只是對顧知之的做作矯情茶氣脫敏了,不代表別的吧,脫敏僅代表脫敏。




老子怎麼會彎……




為什麼要去偷看顧知之睡覺,為什麼會埋肚子,為什麼上網發帖求問合不合理。




鬼上身,絕對的鬼上身,跟他本人無關。




火星撞地球的幾率有多大?




遲簾抬起雙腳踩在椅面上,手抱住膝蓋把腦袋埋進去,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不對,是被直男的世界踢出了大門,並惡意地送上祝福——祝你彎成蚊香。




遲簾腦中靈光一閃,他把朋友圈背景圖換了,換成國旗。




——鋼鐵直男。




他不承認,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遲簾一換背景,狐朋狗友都來吃瓜,還有人給他發最新一期二次元漂亮妹妹讓他選,他抽掉了一包煙,就點著夾在手上的那種抽法。




到早上的時候,遲簾一身煙味,裝深沉地拎著書包下樓。




陳子輕在擺放阿姨做好的早餐,聞著味道抬頭:“你怎麼抽了那麼多……”




遲簾去玄關把運動鞋一換,走了。




早飯沒吃,也沒等他。




阿姨從廚房裡出來,有點忐忑:“小顧,不是我的問題吧?”小僱主連續兩天不吃早飯,臉色差死了,她不太敢詢問,畢竟以往準備飯菜打掃衛生都儘量避開時間不出現在他面前,是他自己起得過早了,他們才會碰上面。




“不是,彆扭期,很快就會沒事的。” 陳子輕安撫地說,“阿姨您回去吧,等我吃完會收拾。”




阿姨“誒”了聲:“冰箱裡有我買的無籽葡萄,你們回頭想吃就用小蘇打泡泡。”




“好的,阿姨慢走。”陳子輕坐下來吃早飯。




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希望遲簾掙扎擰巴的階段不要太長。




陳子輕在聽書軟件上搜了個磨耳朵的英語故事聽,原主是理科生,一中高三(1)班也是理科班,無縫連接的稀爛。




從雞尾變成了鳳尾上的雞毛。




陳子輕用叉子叉著蛋卷吃,原主奶奶等著他考完期中的喜報,在那之前還有周考,隨堂小測,以及的月考。




學習成績真沒法進步一點,原主奶奶只會失望痛心,不會宰了他這個唯一的孫子。他的心理壓力基本來源於第一遺願,來源於原主。




陳子輕東張西望:“哥,原主的鬼魂還在嗎?”




系統:“你正式為他的遺願付出行動的那一刻,他就走了。”




陳子輕鬆口氣,走了就好。




將近六點,陳子輕出門上學,今天是他請病假後返校的第一天,但願一切都能順利。他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前去路口打車,遇到了謝家的車,這次依舊沒停,但是放慢了車速。




謝浮剛降下車窗,陳子輕就一路飛奔著跑走,跑出了沒有因為生病請過假的速度。




然後,




以狗吃屎的姿勢摔趴在地,腿抖了抖。




謝浮的眉骨抽了下。




司機問道:“少爺,要載顧同學一程嗎?”




謝浮的唇邊銜了抹笑意:“平地都能摔的人,小腦萎縮有智障的概率,少接觸,會被傳染。”




司機:“……”少爺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提速,車子從蹲在路邊的男孩身側開了過去。




謝浮睨了眼後視鏡,蹲在車後的人背脊輪廓清晰,他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掉頭就往回跑,像是忘帶了什麼,丟三落四。




竟然真的有那種人,一無是處,渾身上下毫無閃光點。




堪稱一大奇觀。




阿簾沒按嘴上說的那樣找老季幫忙,他的心理路程,怕是十個本子都記不下。




那麼一個怎麼都拿不出手的人,把阿簾掰彎了。




真令人匪夷所思。




謝浮塞上耳機聽歌,希望阿簾哪天談了,少在他們幾個發小面前秀恩愛,會引起消化不良。




陳子輕是回去拿符的,他多畫了一張,一共三張全在大課間做操的空隙偷摸塞進了遲簾的桌兜。




遲簾發現只有符,沒什麼字條,他把書本翻得嘩啦響。




孟一堃撐頭,他離換座位的日子不遠了。




嘩啦聲突然一停,孟一堃都不用看同桌,他直接看坐在講臺邊的那位。




原來是班長在找顧知之聊天。




當事人陳子輕十分詫異,後座的班長問他借紅筆了,可是後座同桌的桌上就有紅筆,那兩人關係非常好。




後座這是用紅筆當由頭跟他說話,雖然是明顯到不加掩飾的硬說。




他們在學習上沒話題,社交課餘活動也沒。




陳子輕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請假前和遲簾孟一堃一同出現在一食堂,與學校三個風雲人物一桌吃飯,那種讓人意想不到的現象引起了挺大的轟動。




今天他回來上學,下樓做操那會兒,周圍異樣的目光就多了起來。




估計在猜他是哪傢俬生子。




一中學生就分三種類型,有錢的,學習好的,學習好還有錢的,大家都以為他怎麼也得佔一樣。




陳子輕把紅筆借給班長,回頭的那一刻好像被遲簾瞪了,他望過去,遲簾偏頭對著窗外。




倒是孟一堃,對他笑了下,十分生硬,彷彿下一刻就要衝上來揍他。




……




陳子輕頂著遲簾若有似無的盯視結束上午的課程,他是自己吃的飯,遲簾沒等他,也沒叫他。




中午教室裡沒幾個人,大多都在社團泡著。




一中講究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學校有幾十個社團,活動花樣百出,還請媒體上電視臺。學生會大小事都要管,所謂的有裁定決策權的優等生們,連個午休的時間都沒有。




陳子輕在走廊碰到學生會的人,領頭的那張神顏分外醒目,每走一步都是攝影素材,他靠邊站,讓他們過去。




學校每個教室的牆壁玻璃都佔三分之二,裡面亮堂,走廊寬,七八個人並排來回跑都不會擦到對方的胳膊。




因此,對面的人根本不需要靠邊。




太假了。假到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想要吸引學生會的注意。




謝浮微蹙眉,這傢伙怎麼不在老季面前浮誇扭捏,只對他這樣?他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小狗一條捲起來點有點亂的校服褲腿上,這讓他眉心紋路驟然加深。




“顧同學。”謝浮停步。




罰站狀態的陳子輕:“……”叫我幹什麼?




他裝作在想學習上的事,嘀嘀咕咕地揹著公示朝教室方向走。




謝浮眯了眯雙眼。




副會長說:“那同學沒聽見,需要我叫回來?”




“不用,沒什麼事。”謝浮說完,隨即邁步離開。學生會其他人眼神短暫一交流,紛紛跟上他的腳步。




……




開會的時候,謝浮一隻手支著額角,一隻手的指間落了支鋼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繞著轉。




一個兩個的偷偷拿出手機,拍他轉筆的手,私藏或發短視頻。




這輩子要是牽不到,活著有什麼意思。




筆停了。




謝浮閉著眼輕仰頭,像在等人吻,實際是在思慮這個會還要開多久,怎麼天天都有事,天天都這麼無趣,那截褲腿第三次在他眼前浮現時,他劃亮手機打開微信。




沒翻到人,想起早就清出去了。




可以找阿簾提醒褲腿的事,但有引起誤會的可能,不值當。




謝浮將手機息屏,不整齊的人和物多了去了,何必集中在那一點上,他選擇以毒攻毒,在會上搜尋各種雜亂,逐漸麻木。




教室裡很安靜,陳子輕找遲簾講題。




遲簾刷刷寫完步驟,把筆一丟,趴桌上睡覺。




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




陳子輕回到座位上捋遲簾的思路,遲簾的字很好看,筆鋒凌厲狂放,像是他自創的字體,不是瘦金體。




身後傳來鞋底摩擦地面的拖拉聲響,陳子輕抬頭,遲簾走到講臺上面,手拿粉筆在黑板上畫了條橫線。




陳子輕小聲:“遲簾,你要給我講題嗎?”




遲簾被他那聲很少叫的稱呼給刺激得失了理智,當場頂他一句:“講什麼題,沒看老子在裝逼?”




陳子輕:“……”




遲簾後知後覺自己跟他說話了,唇一抿,拋下粉筆大步去了廁所。




陳子輕後腳進去,迎著他提防戒備愕然的複雜視線說:“你中午吃沒吃好,胃疼不疼?”




遲簾窩火,他把陳子輕拎到門後,抬腳踹上門:“顧知之,你在廁所問我吃沒吃好?嫌惡心不死我是吧,是不是要我吐出來給你看?”




陳子輕怔怔地說:“你總算像平時那樣對我了。”




遲簾一哽,別太愛了,顧知之。




靠,他本來想的是,不知道怎麼搞就先冷下來,冷下來再說。




冷個屁,又燥上了。




青春期火氣大,一點就著,不點也能自己滋滋冒煙。




遲簾低頭彎腰,氣息打在眼前人的腦門上,他僵著,不知在想什麼。




陳子輕說:“你不撒尿啊?”




“要你管。”遲簾隱約做了個深呼吸,他皺眉,廁所裡自帶的大氣味都吞不掉顧知之身上的香皂味,“假請完了回來上課就好好上,課間休息時間既能複習也能預習,別亂跟人瞎幾把亂扯閒篇。”




陳子輕想到什麼:“你說班長?”




遲簾頗有幾分可疑地跳腳:“我說了嗎,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說了?顧知之,你少鬼話連篇。”




陳子輕為了照顧他的臉面,默默換了個話題:“你今天還會給我佈置作業吧?”




“看我心情。”




遲簾給他佈置的理綜作業不是外面買的資料,也不是網上找的題打印出來,是自己出的,為的是針對他的基礎,目前以初中知識點為主,慢慢才能到高中。




陳子輕又問:“那三張符,你看沒看到?”




“沒看到。”遲簾鬆開他的校服,退後一步,囂張地撇著唇笑。




陳子輕說:“你不要騙我,我很容易相信人的。”




遲簾冷冷一嗤,快拉倒吧,真正的騙子是你,老子快被你騙得連最寶貝的東西都要沒了。




“符是你用的嗎?”陳子輕的遺願清單沒增加,他只用關心遲簾,“人的直覺是很靈的,當你去一個地方感覺不舒服的時候就說明磁場不對,要立刻離開。”




遲簾打斷:“我跟你上的是同一個網,衝的同一片浪,你在網上刷到的,我也能刷到,不用你跟我說。”他推陳子輕,“出去。”




陳子輕自言自語:“不是你用的,是你給朋友要的?”




“在家裡驅邪,就把符貼家裡,自身撞邪可以貼身上,也可以把符燒了喝水,像寺廟裡開光的玉佛跟串珠都能辟邪。”




他一頓,眼神有點空:“還有雷擊過的桃木做的劍……”




遲簾下意識在腦中做筆記,他回過神來,氣怒道:“老子遲早要被你忽悠成智障。”




說著就拽住還杵在原地的陳子輕:“我要撒尿了,你在這幹什麼,幫我扶?”




陳子輕的眼裡有了光彩:“你想的話,我可以啊。”




遲簾倒吸一口氣:“這種事你都能張口就來?”他手上力道一再加重,死攥著指間的細胳膊,表情可怕,“你給誰扶過?顧知之,你給老子說清楚!”




陳子輕遲疑,沒吧……




遲簾看他的眼神像看渣男,氣過頭了,委屈上了:“你滾。”




陳子輕:“……你撒你的,當心點,別撒到鞋子上,也別撒到手上。”




遲簾把他推到外面,關上門,扯著校服褲去小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