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91章 春江花月夜





家僕大喊: “十七少爺——”十七少爺咬破舌尖,拔腿就衝了出去。




梅夫人被活活燒死,成了草地上的一灘灰燼,夜風一吹,沒了。




生死關頭,巫師不打腫臉充胖子,他向張老爺表明自己無法替張家驅趕鬼物,無能為力。張老爺一言不發。




“我立即動身離開。”巫師識趣地歸還銀票,他說話的間隙在手上畫了個符印,確保能活著走出張家不沾上鬼氣, “張老爺,恕我直言,張家已無力迴天,應當早做打算。譬如儘快把還沒被標記的子嗣送走,以免絕後。"




"什麼法子都不管用了,沒有任何法子了,有也是誕人的,不要抱一點希望,再拖下去,只怕這裡是會變成一座鬼……"




巫師難得良心發現,誰知道話沒說完就被打暈了。




張老爺吩咐護衛把巫師帶走關起來,他坐在純黃金打造的椅子上面,手撫龍頭拍了幾下: "小十七。"




門外的十七少爺連忙揚聲,乖順道: “爹,有什麼事您說。”




張老爺: "進來。"




十七少爺走進門裡,他被他爹看著,有種比在梅夫人院子裡更強烈的不適。




“知道你為什麼感覺不出惡鬼嗎?”張老爺道, "你八字最硬,它們傷不到你一分一毫。"十七少爺心下了然,接著便是狂喜,他就說自己是天命之人!張家是




他的了!




“你明日就搬到我這邊來住,今後跟在我身旁做事,我的意思想必你能明白。”張老爺慈祥道,“張家家大業大,你出身不光彩,只能提升自身的能力,否則難以服眾。”




十七少爺飄昏了頭,差點沒忍住地笑出聲,他清咳兩聲,忙不迭應答:“我一定不會讓爹失望。"




“現在你去幫爹做件事。”張老爺交代完就讓小兒子出去。




片刻後,十七少爺按照他爹的吩咐,將梅夫人那個院子的所有下人都帶了過來,他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透露主子生前種種,全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張老爺喝了口茶: "再不能給我提供點有用的東西,那就一個都別活。"下人們抖成篩子,他們真的不知道什麼六鬥五斗。"都拖出去,亂棍打……"




張老爺最後一個“字”沒吐出來,一道尖叫聲響起: “我有事要說!”




那是梅夫人的陪嫁丫鬟,她趴在地上,溼冷的額頭抵著堅硬的地面: “回,回老爺,我家小姐她,她偷人。"




廳內被死寂籠罩。




張老爺沒表情變化: “證據。”




丫鬟打著寒顫,她沒有證據,她只有一張嘴能說。




張老爺只當她是不想死臨時編出的謊言,揮手讓護衛把下人們全部拖出去。




丫鬟被往外架,拼命掙扎著哭叫: “我說得都是真的,我家小姐真的……就是那個戲班子的班主




張老爺豁然起身:“你說是誰?”




丫鬟瑟縮了一下,聲若蚊蠅: "孫班主,孫梁成。"




張老爺緩緩坐回椅子上面,雙手緊握金色龍頭,正是他的梅夫人給他吹枕邊風,他才請戲班子來家裡表演皮影戲,用作祭祀。




眼前一陣發黑,張老爺衝下黃金椅,踢開癱坐在地的下人去見巫師,親自提水把人潑醒。巫師披頭散髮狼狽不堪,他羞憤難當: “張老爺,你這是作何,”




張老爺打斷道: “張家請過戲班表演皮影,可有關係?”巫師的憤怒情緒一凝,他喘著氣抹開臉上的溼發,說出了三句話。




“皮影?”




"招鬼啊……"




"只




要懂竅門的人在皮影上稍微做點文章,就能招來怨鬼。"




張老爺勃然大怒,小妾聯合外人把他耍了!




就在這時,跟來的十七少爺口吻斟酌道:“爹,我有一事想彙報給您。”




張老爺聽了,面色可怕至極。




合適的機會來了,他就透露了那晚梅夫人和男子私通的事。




"會不會就是孫班主啊?"十七少爺明知故問。




張老爺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十七少爺緊張地撲上去: “爹!爹你還好嗎!爹!”




張老爺硬生生被氣昏過去,他在大夫的診治下悠悠醒來,一下蒼老了不少。




十七少爺為他爹喝藥: “爹,你昏迷期間,我自作主張地派人去找孫班主,可是沒找到,那個戲班子早就離開了。"




張老爺要吐,十七少爺眼珠一轉,用手去接。"小十七,難為你了。""應該的。"




張老爺躺在床上平復氣息,整個戲班子全身而退了是嗎?




不會。




孫梁成想必是不清楚從哪得到的情報,衝張家那些東西來的,那他就還沒達成目的,不會走,他必定是潛在鄉里某個角落,用某個身份監視張家。




張老爺讓小兒子負責這件事:“暗中調查,有可疑人員不要打草驚蛇,看對方都和什麼人接觸。"




接著就改變主意:"不用查了,就在家裡待著,哪都不準去。"




十七少爺只好應聲,張家人已經好幾日沒有出過門了,好像一開始有反抗的,後來就沒見著人了。




隨便了,反正他八字硬。




張老爺支走小兒子徑自思考,孫梁成在張家待了三日,有機會擺大陣,但他會嗎?




一個戲班子的班主,擺得出來嗎?真擺出來了,又一定就會把六斗大陣改成五斗大陣嗎?張老爺揣測他可能有幫手。




如果有,那他們早晚都會碰面,來張家驗收成果。




倒是他就來個甕中捉鱉。




/>




這夜像比往日每夜都要漫長。




丑時一刻,曹秀才被巨響驚醒,他一時有些迷糊: “阿旺?”




向來溫順的黑狗不知道怎麼,它撞開屋門衝到了院子裡,轉眼間就沒了影子。




“阿旺怎麼了?”曹秀才摸到被褥上的長衫披在裡衣外面,他穿上鞋去找黑狗,好友把黑狗放他這兒給他作伴,可不能有事。




天上不見月亮,所見黑漆漆的。曹秀才回頭點了油燈提上。




"汪!汪!"




黑狗一路跑到義莊的門口,它齜著牙,對著義莊裡面狂吠著,身子壓得很低,一副面對強敵的架勢。




曹秀才發現黑狗有些不對勁,便提燈走進了義莊。




一間小屋的門從裡面打開,陳子輕睡眼惺忪地走出來: “阿旺,你不睡覺,瞎叫什麼….…秀才,你怎麼來了?"




陳子輕的瞌睡霎時就消失無影,不等他再問,一條手臂搭上他的腰伸到前面,邢剪站在他後方,給他把鬆散的褲腰拉上去,再把上衣帶子繫緊。




在這期間,陳子輕的聽覺全被阿旺的叫聲沾滿了,他喊了聲:“阿旺。”




往常只要他一喊,阿旺就會飛奔而來,在他腳邊蹭個不停,這次卻是沒有,他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時,他又聽曹秀才道: “崔兄,阿旺原本在我屋裡睡得好好的,突然撞門跑了,我一路跟它來的義莊,它一直在外面叫,看起來十分緊張。"




曹秀才說話的功夫,同屋的管瓊跟翠兒,靈堂守夜的魏之恕都出來了。這下所有人都在屋簷下聚集,除了邢剪,他還在屋裡。




曹秀才很意外會在義莊見到翠兒,尤其是這個時辰。翠兒站在管瓊旁邊,沒有要向曹秀才解釋的跡象。




一時之間,大家都沒說話,狗叫聲被放大,刺耳到讓人心慌。




魏之恕掏著耳朵走出去,繞著黑狗看了一圈,拍了拍它的頭: “阿旺,你大半夜的鬼叫什麼?”黑狗依舊很是緊張,它低低地叫了兩聲,算是回應。




“嗯,阿旺的樣子好像是不太對。”魏之恕摸了摸下巴道。陳子輕朝邢剪身邊靠, "好像"這兩個字完全可以刪掉,阿旺的異常只指向一個可能。




"師傅,你陪




我去靈堂。"他回到屋內,踮腳對彎腰的邢剪咬耳朵, "現在就去。"




邢剪沉聲: "現在什麼現在,沒看我光著?"




陳子輕繃起來的神經因此鬆弛些許,他無語道: "……你不就光著上半身嘛。"




“那不也是光著,作為你的男人,我這樣能出去?"邢剪嚴肅地低喘著,就差說“我得守夫道”了。




陳子輕抽著嘴去給他拿布袍。




邢剪屈膝叉開腿,張開手臂,為了讓小徒弟給他穿上,他特地降低身高,不讓對方費勁。陳子輕默默幫他穿好布袍,推著他出去:“我感覺靈堂進了髒東西,你快去看看。”




靈堂裡點著燭火,門客被粗麻繩牢牢綁在棺材旁,他的頭耷拉在一邊,昏睡不醒。曹秀才不知道門客,他厚著臉皮找不待見他的翠兒打聽。




翠兒這回肯理他了,兩人的說話聲放得很輕,快要被刮起來的風聲吞沒。陳子輕沒留意他們的話聲,他湊近點瞅了瞅門客,沒問題啊。




要是跟門客沒關係,那是怎麼回事?陳子輕打量靈堂,發覺有口棺材的蓋板是斜著的,忙道:"那裡面有屍體?"




“狗鬼叫,你也鬼叫,”魏之恕倦散地對上小師弟詫異的眼神, "師傅沒跟你說?"陳子輕搖頭: "沒有啊。"他仰頭去瞪邢剪,你怎麼都不說?!




邢剪:




這能叫事嗎,不能。但小徒弟生氣了,那就是個事。




“生意上門的時候你在睡覺,屍體要在義莊停放七日。”邢剪生硬彆扭地解釋,頓了頓,粗聲補了個小尾巴, "師傅不是有意不說的。"




後半句的影響力驚人,直接就讓莊嚴肅重的靈堂變了氣氛。




然而另一個當事人沒接這茬,他想看棺材裡的屍體,讓大師姐給他搭把手,二人合力將棺材板推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