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91章 春江花月夜

張環死了。




張老爺得知此事後,書房的瓷器名畫珍木全讓他砸了,他站在一片狼藉中命人去叫巫師。




那巫師是張老爺花費大量周折從外地請來的,符紙就是他所畫,用作防身之物。昨日跟今日白晝貼帶符紙都有用,今夜竟失效了。




如此之快。




張老爺按著血流不止的手背,一雙陰毒的眼掃視周圍,身後是一副巨大的鐘馗像,彷彿能震懾萬邪。




不多時,巫師被叫進亂七八糟的書房,他和張老爺一溝通,決定在整個張家走上一躺,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並在出發前集齊了張家所有人的八字,從中挑出八字最硬之人跟著去。




深夜張家四處都掛上了燈籠,八字嘴硬的十七少爺跟著巫師,身後還有一批家僕護衛,他們沿著張家的各個庭院,陸續地探查著。




其他庶子收到消息紛紛關起門來議論,一個個的反應都不小,更別說是幾個嫡子。




一個燒火娘所生,平日什麼也不是的小庶子被重用了,吆五喝六得意洋洋,這讓他們無法接受,他們的親眷冷靜些,讓他們沉住氣。




因為這個時期被重用,不見得是好事。




十七少爺心裡清楚最近並非太平日,也知道有邪祟鬼物在家裡作亂,可他不慌,他從沒見過什麼鬼影,甚至連一絲陰氣都感覺不到。




亂世出英雄,他認為張家遭此劫難,正是老天爺為他鋪的路,該是他出頭的時候了。那些打罵他,侮辱他的所謂兄弟和他們的身邊人,最好全都死光。




只有他才是天命所歸!




十七少爺揚眉吐氣地挺起胸膛,漸漸撇下巫師越走越快,走在了最前方,他帶著一行人走到了一處精緻的小院門前,大門緊鎖,這處院子的主人在張家有些地位。




"把這個院子的門打開。"巫師看著手裡的羅盤,不由分說道。"這……不太好吧,這可是……"後面的家僕拿著一把鑰匙,一臉猶豫。這是屬於吳管家的院子,私自進入的話,可能會有些麻煩。"開門!"十七少爺語氣嚴厲。




家僕忙應聲,全然沒了往日對他的貶低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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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小打小鬧!"




巫師走到了院中的水井旁,圍著插了幾桿小旗,他神秘莫測地念念有詞,小旗輕輕地顫了顫,很快就劇烈顫動起來,眾人慌張又好奇地靠近。




小旗只是劇顫了一小會,然後就安靜了下來,好似失去了某種力量。"好了,此處已經解決了,下一個地方!"




不待大家回神,巫師就一撩法袍,轉身出了院子,眾人一看,也都連忙跟了上前。




張家內院外遠被多條長短巷連接,分佈尤為深廣,光是大小花園就有許多,巫師大多時候都漠然地進出路過,偶爾才停下做個法,隨後便繼續前進。




不知不覺的,他們走完前院進了後院,來到了一處精緻的小樓門前,門沒鎖,但卻推不開,顯然是被人從裡面鎖上了。




巫師站定:"此地是誰的住處?"




十七少爺東張西望,後院是他爹安放妻妾的地兒,這是他初次進來,在成片的燈火下瞧不出什麼美景。他聽到家僕回巫師: "是梅夫人的住處。"




梅夫人,他爹的眾多小妾之一,最受寵的一位。去年她遭過冷落,今年憑本事了站在了惹人眼紅的位置。張家頭一回傳出鬧鬼謠言那次,他爹下令封門揪出謠言的源頭,什麼時候揪出來,什麼時候




開門。




老人家發了很大一通火,妻妾想趁機表現一把,不但沒得逞,還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




梅夫人以為自己多特殊,她擺足了陣仗,搔首弄姿去給他爹送補品,照樣被攔在門外不準進去。當時梅夫人哭得十分傷心,也出盡洋相。在那之後,梅夫人就沒出來過了,據說失寵了。年輕貌美身段婀娜的小妾,費盡心思伺候一個老人,背地裡不會嘔出來吧。




老人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可能有,娶一堆小妾,當花兒賞。




他親眼撞見過梅夫人與一男子私通。




沒往外說,不是好心替人隱瞞,而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十七少爺收了收有幾份興味的思緒,詢問道: "巫師大人,要進去嗎?"




巫師頷首。




"梅姨,還請開下門,我爹讓我領巫師大人檢查各個院子,防止有什麼不




乾淨的東西禍害人!"十七少爺大聲喊道,語氣顯得很是客氣。




門吱嘎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個家僕,梅夫人的聲音從長廊一頭傳來,她神情厭厭地一手捏著帕子,一手撫了撫讓y鬟疏好的髮髻: "我這裡一切都好,就不勞你們看了。"




十七少爺躬身一禮道: “這是我爹下的命令,連他自己住的院子都讓巫師大人查過了。”




梅夫人遲疑了一下,不為難他們:“那好吧,那你們查吧。”




"不過我醜話說前面,我這院裡的花花草草,可都是名貴的品種,要是你們給碰壞了……""梅姨您放心,您的東西我們不會亂動的。"十七少爺連忙笑著說道。




梅夫人對他身旁的巫師欠身行禮。




巫師一臉冷漠地進入院子後,他抬頭看了一眼兩層小樓,便將注意力放到了院子裡。




起初他的表情還算平靜,可隨著他的不斷走動,眉頭就皺了起來,臉色顯出十分疑惑的神色,最終這份疑惑化作一臉的震驚。




十七少爺問道: “巫師大人,請問這裡有什麼問題嗎?”"竟然是六斗大陣,梅夫人真是好大的手筆啊!"巫師駭然地感慨道。




六斗大陣是一種頂級的鎮壓怨鬼的陣法,先聚集,再鎮壓,世上會佈置的人很少,對地點的要求要很苛刻,他沒想到今天會在張家遇到這種陣法。




十七少爺看向他爹的小妾,其他人也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梅夫人走出長廊的腳步輕微一滯,停在了原地,她在光影明暗交界處,玲瓏的身子一半顯出華貴衣裙,一半是黑的。




好半晌,梅夫人輕輕幽幽地笑了起來:"什麼六斗大陣,我聽都沒聽過。"




話鋒一轉,惱怒道:"小十七,這位巫師莫不是江湖騙子?"




十七少爺心裡和她想的一樣,嘴上卻道: “梅姨,巫師大人是我爹請來的高人,可不能這樣說。"




梅夫人拿著帕子按了按唇角: “我說什麼了嘛,聽人胡說八道,我還不能反駁了呀。”




隔著距離,十七少爺似是被嬌嗔地瞪了一眼,他臉一紅,低聲問老神棍: “巫師大人,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我梅




姨確是毫不清楚。"




末了又道: "您看她,脂粉香薰染的一女子,哪像是能擺出您所說的厲害陣法的樣子。""不管是不是她擺的,陣就在她院子裡!"




巫師的神情格外鄭重,他開始在院內仔細地查看起來,手裡的羅盤飛速轉動著,幾乎快看不清指針了。




這個陣法以院裡的樹木花草為陣旗,將整個院子都布成了大陣。




"不對……不對……怎麼會這樣?"巫師一邊查看,一邊喃喃自語。"挖!這裡給我挖!"巫師指著一處精心栽種的花圃喊道。“你們誰敢!”




梅夫人一聽頓時急了,而一旁的十七少爺為了在他爹那交差,只能暗暗示意,讓家僕們開挖。於是家僕們一擁而上,他們手拿鐵鍬,很快就將一個花圃變成了一處亂糟糟的土坑。




"都讓開,讓我看看!"巫師胡亂推開眾人,站在坑邊查看了起來,結果卻什麼都沒發現。他隨即抬頭,指著一棵桃樹說道: “那裡,挖開!”




梅夫人這回不阻止了,她揮走丫鬟,獨自走出長廊,站在一處看著這場鬧劇。明明是個局外人,卻在局內,還充當瞭如此重要的一環。




沒一會,大家就把桃樹連根都刨了出來。




"巫師大人,請問這個院子有什麼講究嗎?"十七少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感覺梅姨不出聲,肯定已經在盛怒的邊緣了,再這麼挖下去的話,他一定逃不了一頓責罰。本以為挖一出就行了,哪知道又挖了一出,這老東西搞什麼!




"這裡是六斗大陣,本是鎮壓怨鬼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巫師臉色煞白, "六鬥少了一斗,只剩下五斗了。"




"啊?少了一斗?"十七少爺懵了。




"對,只有五斗,有人把第六鬥藏起來了……""藏起來了會怎樣?"




"會怎樣?會怎樣啊,"巫師握著羅盤的手在打哆嗦,他顛三倒四地將那幾個字重複了幾遍,"一旦六鬥變五斗,約莫兩個時辰後,鎮壓的冤魂就會變成猛鬼跑出來。"




正說著,巫師的臉色驟然一變,大喝一聲: "不好!




快撤!"




他剛才只顧著尋找第六鬥,卻忘了這本就是個殘陣,現在又被他這麼一挖,壞了風水,說不定會有難以預測的大事發生。




“啊!”可一切還是晚了,一道悽慘尖叫響起,大家一齊看去。




只見梅夫人站在草地上,全身不知怎麼都被點燃了,熊熊烈火映入在場每個人的瞳孔裡面,照在他們的臉上。




梅夫人淒厲地慘叫著,有幾個家僕踉蹌著端來了水,澆了上去,火焰卻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梅夫人就在草地上,這樣的大火,地面的草地上卻是綠油油的,不見半點焚燒的痕跡。




巫師第一個跑走,剩下的人爭先恐後,八字硬的十七少爺看著火中的嬌美小妾,終於感受到了不適,感受到了邪祟的存在。他第一次受驚嚇,腿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