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鍋鍋 作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暗含機鋒

“二嫂子留步,我去尋大老爺說會子話兒。”

李惟儉撇下王熙鳳出得儀門而去,獨留下王熙鳳杵在原地蹙眉思忖。前頭平兒禮送李惟儉出了內儀門,返身回來眼見王熙鳳還在出神,禁不住道:“儉四爺方才說了什麼,惹得奶奶失魂落魄的?”

王熙鳳回過神來,忽而計上心頭,嘆息一聲說道:“便是前日尤老安人所推的股子。”

“股子?”

“儉兄弟說,山西地遠,所產煤炭只能內銷,運到京師只怕都抵不過運費。那山西煤礦的股子,只怕不妥帖。”頓了頓,又道:“誒?前兒姨太太是不是買了三千兩的?回頭兒得空你跟寶姑娘言語一嘴,實在不行,趁著還沒戳破趕緊脫手,免得來日砸在手裡成了廢紙一張。”

平兒不知王熙鳳心思,唬了一跳,說道:“無怪尤老安人這般賣力,只怕賣出股子來,人家必給分潤。”

“可不就是?”

當下平兒推著輪椅,往王夫人院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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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慶堂後樓。

衛菅毓一路隨行,眼見黛玉與香菱上了樓,便道:“我這會子有些疲乏,姑娘自去教香菱作詩就是了,待晚宴我再來尋姑娘。”

“姑姑快去歇歇吧。”黛玉又打發紫鵑伺候著衛菅毓小憩,這才與香菱對視一眼,彼此噙了笑意上了樓。

此時正值正月裡,熏籠裡燃著蘇合香,香菱嗅見,脫口便問:“四爺還託我問呢,姑娘近來歇息可好?”

黛玉落座便笑道:“倒是比往常強了不少,三兩日的,也能一覺睡到天亮呢。”

雪雁沏來茶水,提著茶壺頓足嗔道:“姑娘就是心思多,有時夜裡夢見老爺,便會哭醒。”忽而莞爾一笑:“有時又會——”

“偏你多嘴,我口渴了,快倒茶來。”

有時又會怎樣?莫不是會念叨四爺的名字?

香菱笑了下,與黛玉相對而坐,也不揭破,只是埋頭打開包袱,內中除了詩冊,另有一扁盒,她先行擺在桌案上,說道:“杏和堂的人參養榮丸,四爺怕姑娘一時斷了,便多送了些。”

內中足足三十丸,算是一個月的量,黛玉心下熨帖,嘴上卻道:“這藥丸老太太跟二嫂子都想著的,也不曾斷了。”

“那姑娘就備著,以防萬一。”笑吟吟說過,香菱又抽出紙箋來。黛玉本道是李惟儉所做詩詞,不料瞥了一眼,卻是一張食譜。

香菱就道:“先前那些食譜,怕是姑娘也吃的膩了,四爺尋思一番,又擬了三十幾樣。姑娘串換著吃,每日也換換口味兒。”

黛玉便笑道:“老太太昨兒還說我比往常能吃了,再這般下去豈不是成了豬?”

雪雁斟了茶水道:“上好的碧梗米姑娘不過吃一碗,我與紫鵑都能吃兩碗呢,哪兒就多了?下回寶二爺再打趣,瞧我不兇他!”

黛玉笑著乜斜道:“你啊,也就是嘴上說說。寶二哥可是榮國府的心尖子,誰敢兇他?”

雪雁忽而怪異一笑,說道:“莫說沒人敢兇寶二爺,今兒我可是聽寶二爺房裡的媚人說了,如今襲人說往東,寶二爺絕不敢往西呢。不信姑娘就去瞧瞧,素日裡二爺最不耐煩讀書,如今也能裝模作樣的讀上半日。”

黛玉聞言略略蹙眉,寶玉身旁的襲人頗有心機,極不為其所喜。轉念又想,左右都是旁人的事兒,又與她何干?

卻不知襲人回家一趟,因著花家為其張羅姻緣,很是跟家中吵了嘴。回來後愈發惦記那姨娘的位置,便一點點試探寶玉心中哪處柔軟。待摸清了寶玉脾性,便趁機讓寶玉應下三件事。

一則不可死啊活的再胡亂說嘴,二則總要裝模作樣讀些書,三則再不許寶玉吃丫鬟唇上胭脂。

寶玉無一不應,生怕襲人棄他而去。起初一二日還能裝裝樣子,待過了兩日便不耐煩了。雖不再亂說,也不吃胭脂了,卻怎麼也讀不進書去。

襲人一心想著讓寶玉長進些,來日也好在王夫人面前邀功,總要將這姨娘的位置坐穩了才是。不料遇上寶玉這般性情的,嘴上應的好好的,卻轉頭就忘。如今襲人正氣惱著,琢磨著如何再拾掇寶玉一回。

黛玉不知內情,只笑道:“小嫂子說的話兒,寶二哥自是聽的。你這般說,莫非也想做我小嫂子?”

雪雁頓時氣急:“姑娘又打趣我!”

雪雁噘嘴退下,黛玉便與香菱掩口而笑。跟著就見香菱又從包袱裡掏出一物,本道是琉璃彩繪,卻見那彩繪好似會動。

一旁的雪雁也偷眼看過來,便見那物件兒好似一面鏡子般,內中是藍、白、金三色流沙,洲邊以膠乳封住,香菱翻轉過來,不多時那流沙便緩緩鋪展成雪域高原的模樣。

香菱便笑道:“四爺這些時日一直在武備院忙活著,偷空做了個小物件兒,怕姑娘悶,便送與姑娘解悶兒。”

黛玉頓時欣喜不已,親自動手翻轉了,眼看著流沙鋪展成另一幅畫,說道:“我每日與姊妹耍頑,閒時讀書、撫琴,也不悶的。你回頭兒與儉四哥說,我知他每日不得閒,也不用怎麼想著我。”

香菱便打趣道:“這話兒啊,還是留著姑娘與儉四爺說吧。”

黛玉眉眼彎彎,心下溫潤,又見香菱面帶揶揄之色,便板起臉來扮做師父模樣,說道:“上次留與你的課業可曾做了?倘若偷懶,我可是要打手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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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申時,李惟儉與大老爺一路笑語晏晏而來,榮慶堂裡設了幾桌家宴,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李惟儉如今地位不同,同桌的有賈赦、賈政、賈璉,他雖時時留意屏風後的黛玉與迎春,奈何卻不得空窺見嬌顏。待到夜裡,酒宴散去,李惟儉這才帶著香菱回返自家。

馬車轔轔而行,香菱一邊為飲了酒的李惟儉揉捏太陽穴,一邊說道:“四爺,方才與司棋說了會子話兒,司棋說先前老太太蠲了二十兩銀子與寶姑娘做生日呢。”

李惟儉笑著撇撇嘴,賈母這是純純噁心人呢。不說寶玉、黛玉,便是三春過生兒,都是酒戲齊備,怎麼也要百兩銀子。到了寶釵這裡就成了二十兩,不過是點撥薛姨媽與寶釵,言外之意寶釵都及笄了,也該搬出去尋個人家嫁了,哪兒能還留在府中?

“她還說什麼了?”

香菱就道:“還說近來寶二爺多尋寶姑娘耍頑,也不知誰流傳出來的,說是寶姑娘金項圈上的吉祥話與寶二爺玉上的正好對應,婆子們私下裡嚼舌,都說是金玉良緣呢。”

李惟儉樂了,無怪賈母這會子噁心人,敢情還有這麼一出啊。過幾日寶釵慶生,又是一番唇槍舌劍、暗中交鋒,本道此番會錯過,卻因著湘雲之故得以親眼目睹。那劇中情形早就記不清了,此番倒是能溫故知新。

李惟儉挪動腦袋,靠在兩團螢柔間,惹得香菱霞飛雙頰,又說了黛玉情形,此間便不再贅言。

待轉過天來,一早兒用過早飯,薛姨媽便來尋王夫人商議對策。賈母此舉連司棋都瞧得分明,這姊妹二人又如何不知?

奈何賈母輩分高,此時孝道大過天,姊妹倆半點法子也無。錯非奔著金玉良緣,又眼見王夫人先前點了頭,薛姨媽真想當即搬走。

正說著話兒,忽而丫鬟報,說是寶釵來了。

須臾光景寶釵便轉了進來,與王夫人、薛姨媽見過禮,薛姨媽就道:“不是說隨後就來嗎?怎地耽擱了這般久?”

寶釵嫻靜坐了,思忖道:“方才撞見平兒姐姐,扯著我說了一通話。”

薛姨媽問:“說的什麼?”

寶姐姐道:“說是尤老安人所推的山西煤礦股子,只怕是擊鼓傳花。最後落在誰手裡,只怕便要砸在手裡。勸我與媽媽趁著還值錢,趕緊脫手。”

薛姨媽訝然道:“怎麼會?昨兒你哥哥還說,那股子又漲了一分銀子,如今都一兩四分了,還嚷嚷著趕緊多買些呢。”

寶釵便道:“先前我便有些懷疑,這才攔著哥哥不讓多買,如今想來,不過是老鼠會罷了。”

“老鼠會?”王夫人不知這等江湖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