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卿 作品

第 84 章 鎮天關(五)

殿內陷入一陣短暫的寂靜,不知從何處蕩來的風拂開輕紗帳,蓮花臺如立在凌波白浪間。明濯坐姿不羈,聽林長鳴說:“如意郎,你作惡多端,為神不仁,在此地犯下諸多罪孽,早已惹得民怨沸騰。我們師徒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取你性命!”




明濯看他神情認真,不由地拊掌笑起來:“有意思,林長鳴,你堂堂一個苦烏族的族長,背地裡不拿畫筆,反要扮作人家婆娑門的徒弟。怎麼,是東照山待膩了,所以要在這幻境中過把欺師滅祖的癮嗎?”




明濯還不知道洛胥扮的“江郎君”是誰,但是他一見林長鳴劍穗上掛著的火魚金飾,便知道林長鳴在扮婆娑門徒。




六州的宗族門派規矩不一,有的嚴格,有的寬鬆,但不論哪一宗、哪一派都很重視修行傳承,常言道“入一宗修一身”,無故改投他人門下者,都是宗派叛徒,因而不管這位“江郎君”是誰,林長鳴此舉都稱得上大逆不道。此事一旦傳出去,他必會被世人所恥笑。




林長鳴並不為明濯的話動搖,他眼眸清亮:“你死到臨頭,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什麼林長鳴?我不是,我是江郎君座下的大弟子。”




洛胥從林長鳴這幾句話中獲悉關鍵:“江郎君、光州地,誅神衛道——他是在用這個陣法重現當年的情形。”




明濯問:“哪個‘當年’?”




洛胥道:“江臨齋下山的那一年。”




江郎君是江臨齋的舊稱,而江臨齋是何許人也?他是婆娑門歷代掌門中唯一一個男子,也是江霜客的師父。這世上關於他的傳說事蹟並不多,只有一件流傳很廣,就是多年前的光州事件。




多年前,江臨齋帶著弟子下山遊歷,他們途徑光州某地,見那裡盤繞怨氣,似有神祇墮化之兆。為了探明情況,江臨齋與弟子一起入城,不料反中了墮神的圈套,一行六人盡數被困。




彼時林長鳴也在遊歷,他聞訊趕來,以一支千金筆畫出封魘陣,將小城隔封了十五日。無人知道那十五日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待陣散時,只有林長鳴和江臨齋還活著。




關於這件事,時人流言有許多,有人說,江臨齋畏戰而逃,害死了五個徒弟,也有人說,林長鳴設計晚來,是為謀取名利。總之,從那以後,江臨齋封劍歸山,林長鳴名聲鵲起,兩個人雖然同為四山掌門,卻再無交集。




“若是如此,那就更奇怪了,”明濯說,“他與江臨齋是同輩人,即使當年一起入陣,也沒理由扮作人家的大弟子。”




“當年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還有他和他知,”洛胥看林長鳴殺意滔天,“你我的當務之急只有一個。”




明濯還沒來得及問是哪一個,林長鳴已經橫劍逼近:“師父,你怎麼不過來,莫非你也被這孽神迷惑了心神?”




“封魘畫陣,無中生有。”洛胥說,“他顛倒真假,入戲太深,暫時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他話音未落,林長鳴手中的長劍已然刺出。




“原來是個瘋子,”明濯




打響指節(),林長鳴——




打響指節是明濯令雷、召傀的動作?()_[((),然而這一下響是響了,小紙人卻沒有如期出現。明濯神色忽變,因為他發現,自己體內的靈能氣力盡數消失,一點咒訣也使不出來。




“這個陣法強的不是幻境,而是借靈,”洛胥撥開輕紗帳,接住林長鳴的劍,“你我剛剛入陣的時候,靈能已經全被它借走了。”




那劍停在洛胥兩指間,林長鳴收住劍勢,錯愕道:“師父!”




洛胥撣開劍身,一把拽起明濯:“維持幻境所要耗費的靈能甚巨,在破陣以前,你我的靈能都不會回來。”




林長鳴怒道:“如意郎,你竟敢借機蠱惑我師父!”




“好一個無中生有,”明濯在他凜然突刺的劍式下不斷避閃,腰間的珠玉環鏈叮噹亂響,“今日我開門迎親,你是頭一個到的,等一會兒拜堂,我準你站個好位置,看你師父是如何嫁給我的。”




他這話說得戲謔,本意是想嘲諷林長鳴一口一個“師父”,不想竟戳中了林長鳴的痛處。




“如意郎,”林長鳴怒色難抑,以一式“拔鋒”橫掃而來,“你膽敢壞我師父名聲!”




“拔鋒”轟然掃開,周遭的輕紗帳如同薄霧飛雪,在殿內飄得到處都是。明濯說:“好重的殺氣,這是婆娑劍法,須得配合靈能使用才能這麼兇。莫非這陣中只有他一個人能通神?”




“沒錯,”洛胥說,“封魘陣是秘法大陣,它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一旦入陣,不論你是通神者還是神祇,都會變成肉體凡胎。陣法所及之處的一切靈能,只有佈陣人自己可以借動。”




他們退入銀燈的包圍中,林長鳴緊追上來,那跪在地上的兩個童子齊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殺人了!”




他們撿起翠玉如意,在慌亂中碰到頭,齊齊跌倒在林長鳴面前,林長鳴眼睛都不眨,抬手就斬。兩個童子面朝明濯,驚恐道:“如意郎,救救我們——”




話還沒說完,兩顆童子頭就排著隊滾了出去,那被斬斷的脖頸處瞬間飆出大片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