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嬴政 作品

第546章 趙匡胤詳解大宋開國制度,趙構被女子們瘋狂鄙夷


                 趙匡胤聞言,微微一笑。

  “傻孩子,過猶不及啊。”

  趙德芳仔細的品味著這句話。

  作為一名太子,趙德芳最近已經非常熟練地掌控了“父皇每句話背後必有深意”的奧義。

  他很快就明白了趙匡胤的意思,道:

  “父皇您是覺得,只要罷免一個趙普就足夠了嗎?”

  趙匡胤哈哈地笑了起來,道:

  “傻孩子,你要明白,作為皇帝最基本的能力就是步步為營。”

  “這樣吧,朕好好和你說一說朕是怎麼削除掉武人權力,讓為禍唐末和五代十國的藩鎮徹底在大宋消亡的吧。”

  很多人都以為,“杯酒釋兵權”之後,大宋的藩鎮問題就已經結束了。

  這其實是大錯特錯。

  事實上,“杯酒釋兵權”只是解決中唐以來藩鎮擅權的隱患和新執掌禁軍的弄權問題的第一步。

  罷免幾個武人領袖並不代表著就萬事大吉了,趙匡胤必須要滲透到朝廷與地方的職官建置中去,改變藩鎮在權力結構中的獨立性,使之必須依附君權而運轉。

  首先,為了防止武人以宰相的身份架空皇帝,大宋朝廷以參知政事(副相)、樞密使(副使)與三司使以分宰相之權,收相互牽掣之效。

  樞密使直屬皇帝,掌指揮權。禁軍的侍衛馬、步軍都指揮和殿前都指揮負責訓練與護衛。

  在完成了這一步之後,節度使基本成為了一個空職。

  於是乾德元年,趙匡胤開始陸續罷去地方節度使,漸削數十異姓王之權,安排他職,以文臣取代武職。

  開寶二年,趙匡胤又收回了藩鎮將領武行德、王彥超等人的兵權。

  到這裡,藩鎮節度使才徹底在大宋消亡了。

  但若僅僅如此,趙匡胤依舊擔心將來地方上廂兵將領作亂,還有災荒年間再跑出一個黃巢這種農民軍領袖來。

  於是趙匡胤又頒佈法律,收廂兵之驍勇和荒年募精壯之丁為禁軍,皆歸樞密院指揮。

  這樣一來,地方上的廂兵只剩下老弱病殘,災荒年間的青壯呢又被朝廷招募走了,那地方上就再也沒人能造反了。

  地方雖無精兵,但地方廂兵畢竟數量龐大,合起來仍可制約禁軍(這個時候的趙匡胤根本沒想到後代的大宋敗家子們會把禁軍搞到破百萬的恐怖數字)。

  至此,大宋形成了“強幹弱枝”而內外上下相互制約的制度。

  到這裡,趙匡胤還是不放心。

  地方廂兵是弱了,但廂兵是聽地方官掌控的,萬一某個地方官把當地廂兵訓練成精銳,豈不是成為小節度使了?

  趙匡胤便扶持士大夫階層,以文人任知州,為當地最高行政官員。

  這就完了?還沒有呢。

  趙匡胤對文官知州也不放心!

  於是他又搞出了一個通判,作為知州的副職,為皇帝督察知州。

  重要文件必須由通判副署,知州單獨署名視為無效。

  到這裡就完了?

  也沒有!

  趙匡胤更進一步,還要把錢糧給掌控住。

  錢糧就是後勤,沒有足夠的後勤,誰也別想割據一方。

  趙匡胤規定地方錢糧大部輸送中央,在地方設轉運使,負責此事。

  此外,大宋的將軍還不能在一支軍隊長久任職,任職幾年就必須調走,必須要形成“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情況。

  到了這裡,朝廷頂層有副宰相、副樞密使、兵部、馬步軍都指揮、殿前都指揮這麼多的官職,分掉了指揮權、部署權、訓練權、任命權。

  地方上有知州拿掉了行政權,通判對知州進行二次監督。

  再有轉運司使拿掉了後勤,禁軍拿掉了精銳兵源。

  原本完全屬於節度使的軍事、行政兩大權力,直接被趙匡胤這一番操作切割得七零八落,分別落在十幾個從中央到地方的不同部門上。

  任何一個部門,都有另外一個部門進行制衡。

  任何一個官職,都有另外一個副職進行監督。

  任憑武人再怎麼牛皮哄哄,誰又能從十幾個部門裡分別把這些零碎不堪、相互制衡的權力拿回來並進行整合呢?

  這難度甚至比滅掉大宋重建一個新王朝還要更高!

  趙匡胤仔細地說明了一通,不無自得地感慨道:

  “除非大宋滅亡,不然朕的這套制度,會讓所有的武人永遠不得翻身。”

  切割出來的大部分關鍵職位,都屬於文官士大夫所有。

  這就是為何大宋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了。

  趙德芳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才道:

  “父皇,兒臣記得金幕說過,凡事都有兩面性,有好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壞的地方。”

  “您這套制度的弊端在哪呢?”

  趙匡胤聞言,表情頓時有些僵硬,瞪了趙德芳一眼。

  這個臭小子,真是不上道!

  你想挑毛病,最起碼你也得先拍一拍朕的馬屁,讓朕舒坦一點啊。

  不過趙德芳在趙匡胤心中的地位確實是非常穩固的,所以他也只不過是在心中隨便的吐槽了一下,隨後就開口解答了趙德芳的問題。

  “這弊端其實也很簡單,節度使打仗的時候任何事項都一言而決之,可現在節度使的權力分的這麼散,那大宋打仗的時候就需要十幾個部門的緊密合作。”

  “嗯,簡單的說,就是大宋戰爭的效率會非常低下,而且軍隊的戰鬥力也會有很大問題。”

  趙德芳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權力太分散,就容易扯皮!

  比如大宋打了一個敗仗,可能會發生如下場景:

  宰相們說了,我們只負責制定總體戰略,具體實施你問兵部啊。

  兵部說這不關我事啊,我們只管調兵遣將,樞密院那邊負責指揮的啊。

  樞密院說關我屁事,明明是馬步軍都指揮使和殿前都指揮使平日對將士們的訓練不夠,一群垃圾士兵我這邊的將軍怎麼指揮?

  馬步軍都指揮使和殿前都指揮使說轉運使平日裡送的錢糧軍備都不夠,將士們怎麼訓練?分明是轉運使的問題。

  轉運使說地方知州執政能力不足,就收上來這點錢糧,我只是負責運的,有多少運多少,怪我?

  知州說我想幹點什麼正事,身邊這通判來天天和我唱反調,你讓我怎麼辦好事,怎麼多收錢糧?

  ……

  總之這麼多部門,能扯皮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但凡是平庸一點的皇帝,直接就被繞暈了,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打敗仗的問題出在哪!

  而且部門多了,這裡貪一點那裡摸個魚,這麼多環節根本就查不清楚,一筆糊塗賬。

  大宋軍隊的戰鬥力就可想而知了。

  趙匡胤一臉陰鬱地開口道:

  “現在看來,這套制度的問題就是讓軍隊戰鬥力變得太差了。”

  “朕是開國皇帝,朕活著的時候軍隊還是有保障的,可朕一死,呵呵……”

  “就趙光義那個廢物,都搞不明白裡面的道道!”

  趙德芳恍然點頭。

  這個制度的確是把武人按得死死的,但問題是它太複雜了。

  複雜到整個宋朝幾百年,只有趙匡胤這一個制度的設計者和建立者能玩得轉,其他大宋皇帝根本就玩不轉。

  玩不轉的結果就是大宋國力富庶,每年投入軍隊的錢糧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但宋軍在戰場上卻被遼軍和金軍玩得團團轉!

  趙德芳想明白了其中關節,便正色道:

  “所以父皇才想要設立軍機處?”

  趙匡胤聞言,臉色一時間頗為複雜。

  過了好一會,這位大宋的開國皇帝才感慨道:

  “畢竟是朕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慢慢建立起來的制度,若不是萬不得已,朕又怎麼可能想著去改變呢?”

  在看靖康之變的時候,趙匡胤心中雖然非常不爽,但最終也只不過是把趙光義給廢了,並沒有想要徹底改變制度。

  所以當看完乾隆篇視頻後,趙匡胤提了一下軍機處,被士大夫們強烈反對,也就算了。

  但趙構這篇視頻,的確是給了趙匡胤很大的刺激。

  如果說,靖康之變還可以託詞為宋徽宗和宋欽宗這兩個昏君的問題,那趙構這個視頻就明顯不是了。

  靖康之變是突襲,而接下來的三次金軍南下伐宋,屬於兩國之間的全面戰爭!

  在這一次的全面戰爭中,大宋不單單是出了趙構這個昏君,更將軍事制度方面的弊端暴露無疑。

  黃潛善、汪伯彥、杜充等文人在關鍵時刻掌軍,不但沒有給大宋任何幫助,反而讓大宋一步步地滑向深淵。

  反而是王彥、陳淬、岳飛等武將,在這場戰爭中顯露出了本領,可卻偏偏受限於制度,遲遲無法掌控兵權,只能坐視大宋一敗再敗。

  這徹底打醒了趙匡胤。

  他意識到,軍隊這種東西真的還是隻能讓武將來指揮的好。

  趙匡胤這才下定決心,以軍機處作為新的集權制度,對舊有制度進行一個更新和升級。

  這才有了趙匡胤對趙普的動手。

  趙匡胤緩緩道:

  “好了,現在你應該明白最開始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趙德芳愣了好幾秒才想起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只對趙普動手,不趁機把整個士大夫階層連根拔起?

  趙德芳恍然道:

  “兒臣確實明白了,任何一個新制度的建立都應該一步步地推進,這樣才能夠讓阻力最小化,而且也能讓新制度從一次次考驗中變得成熟。”

  “這才是對大宋最穩妥的方式!”

  趙匡胤滿意地點頭:

  “你說得沒錯,德芳。”

  “你要明白,大宋是咱們自己的家產,誰會在自家的家產上搞什麼大破大立?”

  “那會很容易就把家產給敗光的。”

  “必須小心翼翼,步步推進,這樣才能有更大的試錯空間,也能在改革的過程中總結經驗教訓,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回報。”

  “所有想要一步到位的改革,那都是痴人說夢!”

  頓了頓,趙匡胤指了指金幕道:

  “就上一部視頻,張居正的改革不也是如此?”

  “他用了那麼多年來推行考成法作為鋪墊,直到考成法徹底成型,這才進一步地清丈土地,搞一條鞭法。”

  “若是張居正一上臺就直接把考成法、清丈土地、一條鞭法全部鋪開,朕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他的任何一條改革措施都推行不下去,他本人也只能黯然下臺!”

  “道家老祖李耳說過一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