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80.第二十四章 真定之戰(八)





最後是真定,劉子羽領了真定兵,在路上就遇到了大名府的信使。




青年將軍握著這封文書,認真想了一會兒父親叮囑的話,說:“我領命在外,不能自決,請信使將文書送去真定,由我父定奪就是。”




“將軍何其迂也!”信使氣得大聲道,“兵貴神速,救兵如救火,豈是等得的?!”




“怎麼等不得?”劉子羽笑道,“我父子在真定幾個月都等得,杜帥幾天就等不得嗎?”




一個接一個壞消息返回杜充的大名軍時,郭藥師這邊卻完全不同。




就像郭永猜測的那樣,四面不斷有新的兵馬過來,漸漸完成了對這支宋軍的三面包夾。




在此期間,不同於心急火燎的郭永,杜充倒是顯得氣定神閒,他甚至還從輜重車裡尋出了一副棋盤,準備效仿一下東山謝安石,談笑間小兒輩已破賊——




對面的郭安國都有些不淡定了,就問:“父親,杜充在河北經營數年,不是個耿直愚正的人,難道真就信了?”




“他怎麼能不信?”郭藥師笑道,“他平時自視甚高,你要他承認自己行差踏錯,踩進咱們彀中,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心!”




郭安國聽了就恍然,“既如此,他是鐵了心要赴國難?”




“這個麼,”郭藥師就不是很確定了,“且試一試就是。”




“傳令官!”




“是!”




這位金人將軍大喝一聲,“擊鼓!將前軍向前!”




杜充握著一枚棋子,似乎突然從夢中驚醒,在夕陽的映照下,那雲淡風輕的臉又開始輕輕抖動。




鋪天蓋地的旗幟跟著洪水一般的兵士傾瀉而下。




宋軍握著刀的手就開始抖。




郭永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傳令兩翼,換大斧備戰,不要慌張!”




“那是女真領的兵!那旗幟上的完顏二字小人是認得的!”




“郭藥師那三姓家奴改姓了完顏!這做得什麼證!”




“提刑!彼軍勢大,敵眾我寡,勝不得呀!”




“他不過是擾亂軍心!”郭永大聲說,“若是女真人領兵,軍勢豈能這般威儀不振!”




有人眯著眼看,果然看出來些奇怪處,郭藥師的常勝軍在正中,行軍時陣線齊整,兵士配合訓練有素,可兩翼的兵馬聚攏時就顯得有些散漫混亂,有人跑得快,有人走得慢,將陣線從一條蜿蜒的線拉成了中年人頭頂稀疏的林。




這樣的軍勢,比常勝軍都大大不如,怎麼可能是女真人的軍隊?郭永心如電轉:




“郭藥師必是收攏了這一路上各處俘虜流寇,保不準連役夫也算上,才有這般陣仗!他故意打起金寇的旗幟,全是為了嚇唬咱們!”




不能被他嚇倒!




“大宋!”郭永高呼一聲!




大名府的士兵受他感染,也跟著高呼,“必勝!”




第三聲是身後中軍喊的:“杜帥!”




郭永大吃一驚,“如何?!”




親兵就嚷:“跑啦!”




郭藥師正擰開水囊喝水,斥候跑回來報告消息,他一口水就噴出去了。




“他竟跑了!”郭安國就樂,“大名府而今空虛,咱們可取?”




“可取!”郭藥師說,“你領一千兵去大名,我將此軍擊潰,再令士卒多打旗幟,散佈流言,要他們傳遍各處,不出三日,別說大名府,整個河北的宋軍都將不戰自潰!”




一場戰鬥,要是主帥先跑,整支軍隊就很難不崩了。




郭永牢牢控制著前軍,前軍就成了替死鬼,替中軍和後軍擋住金人,放他們四面逃散。士兵們有些是丟盔棄甲地逃,有些小軍官卻精明,趕著輜重車逃,還有些甚至保持了一個完整的百人建制,有規模,有紀律地逃。




他們潰逃的樣子千奇百怪,但都不會說自己是在兩軍還沒真正交手前就逃了的——他們說,金人南下了!




金人又一次南下了!




那旗幟上明明白白,寫著完顏二字!




那是完顏宗望的兵馬!




女真人去而復返,領著一萬!三萬!五萬大軍南下了!




潰兵向著四面而去,過了一個夜,消息就傳到邯鄲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