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七十二章

雖說大家都很愛牢不可破的聯盟,但世上怎麼會真有這種東西存在呢?




形勢在變,人心也會變,比如說茶引出靈應宮時是十貫一張,現在早就炒到三十五貫一張,這就算天價了,除非買賣的是東南甚至是胡建的建茶,否則根本是回不了本的。




茶商們搶的時候不是沒人看著眼熱,也跟著搶,為這事茶商們也得費不少的功夫。




他們這些能做起茶葉生意的原本就是半黑不白的人,否則也治不下這偌大家業,因此南鄭城中也好一陣雞飛狗跳,專為霸佔這些茶引,不讓它們流落到旁人手中。




現在漕官和“汴京來的貴人”要和靈應宮決一死戰,茶商們應是都應了,可回家去點起健僕兒郎,準備嚇唬嚇唬党項武夫時,立刻有人起了臨陣脫逃的心——




犯什麼瘋病呢!抬一手帝姬的茶引,說是投機倒把,趁火打劫也行,說是他們一片忠心,想進奉帝姬些錢帛用也說得通啊!無論朝廷認定是哪一種,那都不是什麼大事,八成是打一頓罵一頓罰點錢,最慘也不過臉上蓋個章去當個賊配軍,三兩年用錢打點一番,回來又是好漢一條。




怎麼就到了和帝姬既分高下也決生死的地步了?不就是手裡囤了這許多貨,許多茶引嗎?




他往外一拋,還賺一筆呢!




第一個小機靈鬼回去之後派了二十個僕人,找了一個機靈不下於他的管家嘀咕了一陣,而後讓這群僕人赤手空拳地就跟著去了。




與此同時,他又尋了城中一戶經營酒樓,頗有家貲的富戶,做低伏小,裝腔作勢,把盞言歡,這樣那樣一番後,手裡的百來張茶引就算是共同致富,共同發財的信物了!




他就信誓旦旦地說,眼下南鄭城中物價飛漲,囤米糧不如囤茶引,他是個至誠君子,他看這大戶也是個至誠君子,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思來想去就將這一百張茶引給了他!也不要他許多錢!一張四十,平進平出!




後來靈應宮的高堅果們聽說了這件事,就很是驚奇,覺得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子,花四十貫去買一張十石的川茶茶引呢?十石川茶都賣不上四十貫啊!




帝姬倒是一點都不驚奇,她表示這世上的傻子可多了,就看你篩不篩得出來,她往昔不在興元府,也不在汴京時,聽說過許多哭著喊著給騙子匯錢,甚至孤身一人不遠萬里滿腔發財夢地衝進騙子橫行的異國他鄉的故事……




不管怎麼說,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離開牢不可破的聯盟的茶商。




其中那個富戶是反應得最快的,原因也很簡單,有另一個茶商對他一見鍾情,非要和他結為異父異母親兄弟,順便以四十五一張的價格將茶引送給他。




但富戶沒有這群茶商的心理素質,他一琢磨出茶商開始售出茶引,立刻琢磨出茶引可能要崩盤的真相,急切地尋了個城外的土地主,也是他家豬羊的供應商,將茶引當傳家寶忍痛割愛賣給了他。




趙鹿鳴壓根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掀起了一場無數人爭先恐後,拼




命逃生的大跳水——當然她很快就知道了。




有茶商不僅在經濟上求生存,在生存上也求生存了。




他換上了一身婦人裝束,用一頂小轎抬著到了靈應宮的門口,靠著一布袋的金豆子,硬是砸開了一條血路,得以進了靈應宮。




一看到上首處的椅子裡坐著個少女,也不顧兩旁的宮女內室噗噗直樂,他直接就滾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看看他臉上的傷!是他阿母拿藤條打的!照臉打!皮開肉綻!




他阿母說,如何能被錢財迷了心竅,不念著興元府的父老鄉親,行了這樣卑鄙無恥的勾當!阿母是無顏再見人了,他也該自己了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