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亞平寧——雷鳴（3）

清晨的特拉西梅諾湖萬簌俱寂，從湖面升騰的霧氣籠罩著北岸起伏的丘陵與茂密的樹林，道路邊的小草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覓食的水鳥在濃霧中不時掠過湖面，捕食著特拉西梅諾湖中所盛產的梭子魚與丁魚。不久在波蓋託隘口處的地面發生了微微地顫動，剛剛甦醒的野兔警覺地豎起了耳朵注視著濃霧深處。隨著顫動聲越來越大，那是千軍萬馬踩踏地面時發出的沉悶腳步以及無數片金屬碰撞的清脆聲所組成的合奏。一支羅馬大軍在霧中開進了特拉西梅諾湖畔眾山的南麓，其中頭戴著狼盔的輕裝步兵打頭，騎兵隨後，輜重部隊居中，重裝步兵壓陣。在夏至這一天，羅馬執政官弗拉米尼烏斯率領著三萬名羅馬軍團的士兵走進了這個令他一去不復返的死亡之湖。

隨著太陽的升起，湖面瀰漫的霧氣在夏季和煦的陽光中慢慢消散，整個湖邊山道上除了羅馬軍隊行進的聲音外悄無聲息，連山區裡慣有的鳥叫蟲鳴都聽不到，羅馬士兵行進在略顯渾濁的湖邊時，都不由自主地被這幽靜秀美的湖光山色所沉醉而放棄了應有的警惕之心。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在俯臨著湖泊的群山之上，密林與灌木之中，無數雙充滿了殺氣的眼睛正緊緊地注視著山腳下排列著縱隊前行的羅馬人。埋伏了許久的迦太基大軍表現出了完美的戰鬥素質與耐心，他們只是在那裡默默注視著綿綿不絕的敵軍整齊有序地進入自己的口袋之中。

位於行軍隊列中間的弗拉米尼烏斯仍在喋喋不休地咒罵著手下的軍官，只是因為早上拔營出發時發生了一點狀況。

“執政官大人，軍團的鷹旗在地上無法拔出，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個很不好的兆頭，我們是否應該謹慎行事。”在即將出發前一名副將向弗拉米尼烏斯報告了這個不祥之兆。

“你是不是還有一封元老院的信要交給我，禁止我戰鬥？”弗拉米尼烏斯憤怒地注視著眼前的軍官。

在這位“農民之友”的嚴令下，情緒不佳的羅馬人整裝出發，在執政官的一路催促下，走進了漢尼拔為他們佈置好的陷阱之中。當先頭部隊即將抵達峽谷的出口，而殿後的重步兵也已經全部進入了波蓋託隘口。令羅馬人肝膽俱裂的號角聲瞬間打破了特拉西梅諾湖的寂靜，在耐心等待獵物完全進入口袋之後，漢尼拔髮出了進攻的命令。馬戈率領著利比亞與伊比利亞重步兵快速衝出了設伏陣地，阻攔住了羅馬人的前路；而收到信號的蒙華與漢諾指揮著早已按捺不住的騎兵衝向波蓋託隘口，興奮不已的高盧士兵緊隨其後，準備封死羅馬人後退的道路；瓜蘭德羅山丘上漢尼拔親自率領著巴利阿里投石兵與輕步兵們將石彈與標槍如狂風暴雨般地射向了山腳下無處躲藏的羅馬人。令羅馬人為之膽寒的特拉西梅諾湖圍殲戰開始了。

遭受到突然襲擊的羅馬人頓時隊形大亂，因為道路狹窄無法擺列成他們所熟悉的戰鬥隊列，在震天的喊殺聲與漫天飛舞的投擲兵器中羅馬人慌不擇路、混亂成一團。被這一變故搞得不知所措的弗拉米尼烏斯愣在當場，這位固執己見的“農民之友”面對迦太基人的伏擊完全沒有思想準備，身邊驚恐的羅馬士兵將他的戰馬圍成一團，令他無法進退，而迦太基人戰鬥的號角與拼殺的怒吼聲混雜著羅馬士兵的哀嚎聲也讓他的感官暫時失去作用。直到副官拼死衝開人群來到他的身邊將他從一片混亂的思緒中喚醒。

“執政官大人，執政官大人。”副官拼命搖晃著已經被驚呆了的弗拉米尼烏斯。

“快點衝出去，讓前鋒部隊衝出去。”弗拉米尼烏斯剛反應過來就聲嘶力竭地叫道，眼前驚慌失措的羅馬士兵在對方的遠程攻擊下根本無法擺列成進攻的隊形。

“執政官大人，前方已經讓迦太基人堵住了，騎兵和輕步兵正在激戰中。不知道……”副官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塊石彈擊中頭顱栽下馬去，瀑濺出的血漿噴射了弗拉米尼烏斯一臉。

“向隊列後方的重步兵靠攏，向入口方向撤退。”

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嚇呆了的執政官對著身邊在遠程攻擊中苟延殘喘的部下大聲叫道，他此時認定只有依靠重步兵才有從包圍圈裡逃出生天的可能。於是身邊的衛隊一邊用盾牌掩護著他一邊在混亂的人群裡向著後方艱難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