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152章 至1030頁

 強打精神隨同親家一起出門的婭琴回到家就走進廚房一聲不響地幹起活來,不多會功夫就將香氣撲鼻、又大又圓象徵著火熱太陽的蔥油烙餅端上了桌,配上一盆甜菜湯和酸辣醬亦如啞巴開宴沒有二樣地示意大家用餐,無話可說的三位在難得一起出門見客時的那種內外兩重天的反差觸動了孩子們的好奇心,他倆不時交頭接耳的表現又勾起了戈里加的心酸,他忍受不了這樣的壓抑,終於吐出了憋了好幾天想說又沒能說出來的話:“‘撫卹金’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如果買車錢不夠就趕緊把這房子賣了,時間不等人。” 

 主要的問題解決不了,婭琴也就沒心思把政府對於終止領取‘撫卹金’的幾種不同說法帶到家中,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就順便和盤托出了:“他們說…兒子戰死在中國…這場援朝戰爭尚在保密之中…他們不能為我出具終止文書,我也就沒再和你們提起這事。房子就不用賣了,倘若索菲婭想通了,回來還能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孝敬你們。我已經把皮衣、首飾抵了出去,再過幾天就可以一併交給你。本來還打算給你們留些用度,這麼一來,除去買車也就所剩無幾了。”奧格莎不聽還好,聽了反而氣鼓鼓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通常不很說話的沙白看到外祖母的反常表現,出奇的冒出來一句:“好久都沒見到外祖母像以前那樣愛說愛笑了。”她心疼地回過頭來愛惜的說:“還不都是為了你倆。”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神發生了實質性地變化,特別是波黑,剛才還香噴噴的自顧吃著,一個愣神之後便不停地比劃著小手道破了天機:“我們就知道你們整天是為了我和哥哥的事才不說不笑的,”沙白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波黑仍然無動於衷地繼續表白出自己的主張:“要是依著我的話,讓我和奶奶先去那裡,那裡要是好玩的話,回來再把你們一起都接過去。”“這不行。”“那怎麼可以。”兩個女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怎麼就不行了?”波黑站了起來,面對著外公把沙白給出賣了:“哥哥就是這麼對我說的,他說他不喜歡講漢文所以才不願離開的。”婭琴如蠟像一般緊緊盯著沙白直到他低下了漲紅的臉才把目光移向了戈里加——想當年,弟弟恆昌和趙福就是不願說俄文的緣故,最終去了哈城就不願再回來——戈里加瞬間就把目光移向了妻子。奧格莎絲毫一步不讓的指著波黑說:“少點胡說,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惱人的無可奈何本來就搞得大家快要走到反目的邊緣,除了頭痛別無他法,畢竟這是一樁最棘手、最難處理的親情分拆。 

 戈里加張口想說,又擔心此時的語氣過重會帶來火上澆油的後果,語氣過輕又害怕引來妻子的責備,他索性放下餐具,來了個折中的方法背起雙手在餐桌前來回走動,以此想打破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寂靜,找出最為理想的解決方案。 

 沙白斜歪著腦袋看著外公倒是先他開了公認的金口:“外公,別為了我們連飯也不吃了,我是和弟弟這麼說了。我想,外公外婆和奶奶都是愛我們的,和誰在一起不都是一樣嘛。”孩子這一番有理不偏的話讓三個大人更是無話應答,波黑則切下一小塊烙餅恰逢時機地哄著外婆。 

 沙白又發話了:“你們說的事情其實我和弟弟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們商量過認為,我們兩人只能離開一個。奶奶,外公,外婆你們怎麼說,我們都會聽的。”奪眶而出的淚水洗去了三位老人的詬病,驅散了淤積在混沌心胸裡的些許障礙,掩飾不了的認同牽引著她們的目光相互交替著瞄向了對方。 

 其實,戈里加夫婦私下裡也這麼溝通過,只是沒有開得了這個口的勇氣罷了;婭琴更是如此,阿廖莎的難產離世至今留給她的仍舊是一樁揮之不去的痛心疾首,若要把兩個孫兒一起帶走近乎有些不仁道、也是她於心不忍的。 

 “都是失去兒女的”婭琴掏出手絹掩面離去。走出沒幾步就被戈里加叫了回來:“你等等,孩子們都這麼說了,就是有事也不耽誤吃完飯再去做吧?!” 

 又是幾分鐘的靜默,只見波黑把袖子一擼說:“我和哥哥猜猜看,誰輸了,誰留下。”這一回,爺爺奶奶們照樣沒有一個出得了聲的,莫名其妙的緊張都不清楚自己在等待著什麼。 

 沙白掃視過所有人之後心中有數的對波黑擠眉弄眼地說:“那…我們就開始啦!”依照三局兩勝的原則,波黑得勝,沙白則興奮地高舉雙臂大聲表白道:“怎麼樣,願賭服輸,反正我也說不好漢文。”波黑更是隻顧說自己的:“其實我是猜不過你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哥哥不高興的樣子。”望著天真可愛的兩孫兒,戈里加啼笑皆非地向妻子和親家徵詢答案:“你們瞧瞧,這兩娃娃到底像誰?”面部僵化已久的奧格莎說不出內心裡的糾結滋味,但是病態的顏面上還是現出了久違容光,她乜了一眼婭琴,就衝著沙白說:“還不去拿些木炭,湯都涼了。”與此同時,從婭琴的嘴裡也擠出了兩個字:“都像。” 

 又隔了一日過後,等無事一樣的孩子們去學校讀書的時候,她(他)們仨才重新聚在一起和顏悅色的討論起即將變故的所有一切。最多的焦點仍然圍繞在兩個孫兒的身上,最終還是奧格莎主動拉著婭琴的手說:“我相信你,不管怎麼著也不許別人傷著孩子,要是他想家了就託人帶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