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28章 至190頁

 今日雖有盛景,他卻視為如舊,不過面部的表情已有所改觀。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各式各樣的彩色紙燈已如星光點點相繼被點亮,闌珊的燈火無疑受到了不分階層人士的青睞,來到這裡的人們大都會被酒精弄的‘清醒’,絕大多數不分男女都會因此而忘記疲勞、放鬆地興奮會讓所有人感覺他(她)們就是和上帝在一起共享著快樂;唯有在這種特殊的場合也才能夠見到紳士們忽略掉裝模作樣的誡律,無拘與圍繞著篝火騷首弄姿的韃靼女人們一同擊掌歡娛。也只有這時,身著粗布衣衫的原住民們才有機會把平時當作枕頭的聖經書典放在一邊,肆無忌憚的露出滿口白牙,使出天性的解數去博得高貴白領們的注意。 

 張強自來到伯力後不久也和眾人一樣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熱鬧的天然場所,從那以後就沒有再忘記過這裡,就因為只有在這裡才能讓他耳目一新地見到不同民族混在一起跳著淋漓暢快的舞蹈、以及新穎別緻的鮮明裝束,雖然有些活動的方式對他而言尚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平等’的氛圍終究促成了他的流連忘返;雖說他早就喜歡上了這裡,可算上今天他也不過只來過三五回,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沒有這個空閒。 

 他今天依舊按照以前的習慣找了一個面朝熱鬧人群的位置坐了下來,既到了這個地方酒水一定是免不了的,一來理順一下既空又亂的心絮,二來也是為了激發一下日漸愚鈍的思維,再則便是還想重溫一下那種能夠激發荷爾蒙的別樣風情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癖好,那就是喜歡觀望這裡的男人大口飲酒的樣子和誇誇其談的別樣表現。他發現,他們只要稍微多喝了那麼幾口時就開始毫不避諱的誇誇其談開來,而坐在一旁煞有介事的女人們往往也會在這個時候叼上一隻菸捲不時的吹出淡淡的青煙,這樣就更能激發那些男人顯擺出自己的見多識廣的虛榮心態,女人們則在此時也會加倍使出自身的媚態,於是乎,各種各樣的奇聞異說此時也會毫無保留的隨之展開。 

 今天仍然是他獨自一人在靜靜的享受著快樂的人們給他營造了愉悅的心情。 

 幾杯‘俄得克’下肚後,他的心境便不再是那麼複雜了,更沒有了先前的那些餘悸重重。他在安逸中聆聽著別人談話的同時還常常舉起手中的酒杯向別人示意著,時不時也向經過他身邊的陌生客人們投去友善的笑容,有男人,更多的當然是女人。 

 當風琴手拉的正歡,舞蹈的熱情快要成旋風一般時,身邊的談話聲也隨之高漲起來,忽然間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了過來:“那幫傢伙自從擁有了土地以後就徹底的改變了他們的命運。”“誰?”“我兒子他舅舅的親家。”“那是個什麼地方?”“格羅德洛省北端,伏爾加河沿岸。”“哇,我的上帝,那兒的鄉村原來可是一貧如洗啊。”看樣子這位食客對那裡的鄉村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當然也不乏有人聽了他們的交談後而表現出了嗤之以鼻的神色。 

 在嘈雜的閒談中他還聽到一位食客在講述巴哈爾先生所寫的滑稽故事時被臨桌的客人給善意地打斷過:“這可是教會所禁止的言論。”巴哈爾這個名字他以前曾在一次聚會時聽到過別人的談論,這種不正常的現象如今又出現在這樣的特殊環境裡,他似乎像是有了點醒悟的意思,但是他對於巴哈爾所著書籍裡的內容還是一無所知的,故而無法判別,幸好他今天又聽到了普希金、托爾斯泰以及莎士比亞等人的名字,但他仍然領會不了他們為什麼會談到這些。 

 在往返回家的路上,模糊的意識竟然將他帶上了相反的路徑,繞了半個圈怎麼就來到了芙蓉院的對面,“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問著自己的同時隔著保羅大街望著窗稜裡揺曳著的光影,想象著斯洛莫娃打理著她秀髮的情景,瑪莎呢,她正站在軟榻旁呆呆地對著牆壁,就像現在的自己。 

 ‘她還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他這麼想。 

 再說他現在也沒有什麼急需要向她告知的新內容,只有這一系列不明原因想從她那裡獲知一二,唉,“總是這樣怎麼好意思開口呢?”產生這樣的糾結,男子漢的尊嚴是一方面,不想讓她在警長面前再丟失面子也是一方面,抑或是到目前為止自己依然沒有拿出與警長徹底清算的方案,見了她又怎麼說?他很糾結,也很矛盾。 

 反正新的落腳點在今後是否得以勝算還無法確定,回來了,還是要去打個招呼的,她畢竟是我來到這裡初遇的恩人,想到這裡他現在就想越過馬路前去磕響那扇帶著襲人香氣的門環。 

 雖然有了這樣的意決,可他的雙腳依舊停在原地。路人見了這麼一位獨自在空曠地的‘木偶人’也都不屑一顧的繞開了。 

 “不行,這個時間不行!”他今天晚上表現出來的無常也是十分有趣的,當然他的這個最終決定也算是明智的。回到家中,他一反白天的常態迫不及待的就想把今天所見到的和聽到的全都講給阿芳聽聽,好讓她也多知道一點外面發生的事情,當他興高采烈的講述著那裡的人們……,阿芳一瓢冷水就潑了過來:“哦,玩得開心吧,我看你現在算是越來越會找樂子了。”他的興致立刻便消失的無蹤無影,坐在那裡近乎和白痴沒什麼二樣,好像又回到了白天那種沒了方向的感覺,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才是好了,甚至連說話還是不說話他都沒了主意。 

 “這沒什麼,學著消遣也不是什麼壞事,興許回味回味還能睡個安穩覺”說完就從他的身邊消失了。 

 張強連擋帶防的還是料想不到阿芳會不溫不火又換了這麼一種說法,氣得他的血管將要暴裂,腦袋瓜子裡也發出了轟然聲響,一股無名之火直衝腦門,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只是一個閃念又讓他似與當地人那樣兩手一攤、雙肩一慫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動作之後頹廢般地又坐了下去。 

 《新時報》在伯力的發行,白紙上的黑字讓這裡的人們不再完全靠小道消息去揣摩外面的世界。張強也是連續聽了別人念出的相同詞語時他幾乎就要暈倒在地,幸好他扶在了一棵大樹上,否則後果是不敢想象的!當他驚魂稍定之後趕緊買了份報紙就往回趕,他要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別人念出的信息。 

 “快看看這上面都說了些什麼?!”契柯夫展開張強急急忙忙塞給他的報紙,驚訝的表情讓張強再次陷入了恐慌:“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契柯夫的手指落在了一行大字上:“哈城爆發了罕見的鼠疫,”緊接著他就難以言表的結巴起來:“這這這……” 

 只見張強的身體幌動了一下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當他醒來以後根本就沒再顧忌身邊有沒有人,看他的樣子就是在對自己說:“不行,我要去看個究竟。”說完頭也不回就徑直走了出去,隨口喊來一名工人和他一起乘坐工廠裡的那輛舊雪橇朝著正南方向的邊境線疾馳而去,到了那裡他才確信了報紙上的說法是屬實的:所有的火車已經停止了運行,只有一些無計可施的人徘徊在那裡等待著奇蹟的出現;通往大東北的邊境公路也已關閉,十幾名軍人值守在路口,以前在這裡是看不到軍人身影的。 

 他無所顧忌地上前詢問後方才知曉,現在所有想入境的人員都是被禁止的,凡有硬闖者他們可以開槍射殺,但是從這裡仍然可以自由出境,當然不包括俄羅斯國民。不過,冷清的大道那頭現在已經連個行人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一位士兵走過來善意的對他說:“嗨,還杵在這裡是想家了吧,你們今天若是過了這個卡口再想回頭就萬萬不能嘍。”張強並沒有理會這位士兵的好意主要是因為路人念報時發出來的那種可怕聲音此時正在他的耳邊炸響。他的妄想開始消退,他的不切實際也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得到了糾正,他調轉過身去終止了擦肩而過的冒失回到了雪橇裡,疲乏無力地吩咐工人調轉了行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