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夢不歸 作品

第23章 無他 唯手滑爾

 時光匆匆,忽然而已,轉眼便到燧薪十四年。 

 正月初五,按例該當休假時節。 

 北地蠻王義女,國主親封聆風郡主,這一日非要入宮。 

 無夢號稱向國主覆命,已經選出了和親人選。不知是出於什麼考量,這消息,提前一夜,便通過各種方式,擴散出去。 

 這可忙壞了各位王公貴族,尤其是和幾位王子,幾位尚書,牽連甚密的人,更是翹首以盼。非要搶先得知結果,才好為將來做打算,也能為各自的下一步鋪路。 

 然而,世事總是如此難料。 

 郡主入宮,與國主密談了約半個時辰,此事便塵埃落定。 

 沒有早朝,不要廷議,更無須誰上表稱頌,誰請奏彈劾。 

 一眾摩拳擦掌的大人、小人們,都將輕重緩急的組合拳法,結結實實地捶在了棉花上。 

 箇中滋味,如人飲水。 

 唯有那些好事之徒,細心才發現,郡主改換了妝容。 

 白裙雪紗不復見,玄衣盤發欲飛仙。倒是與她腰間懸著的墨劍,相得益彰。 

 更令人費解的,則是國主的反應。 

 洛長風分發了五道密旨,各送入王子們的手裡。這場鬧劇,便虎頭蛇尾,匆匆收了場。 

 正應了那句‘雷聲大,雨點小’的老話。 

 之風別院內,青禾公主也更換掉往日的男裝打扮。 

 她身著一套粉紅色長裙,披著一件翠綠色大氅,領口翻起,豎著一簇簇黑白相間的絨毛。 

 此刻,她正緊著鼻子,噘起單薄的小嘴,繞著林家的楚夕姑娘生悶氣。 

 青禾的輕哼之聲不絕於耳。林飛與蒼荷相視苦笑,主子之間的小矛盾,自己還是別插嘴吧。 

 青禾終究敗下陣來,央求道,“楚夕,我親愛的楚夕,你最好了!快幫我算一算,郡主姐姐嫁了何人?我同諸位王兄打賭,可是將之前的金幣,全都押進去呢!” 

 林楚夕俏皮地翻起白眼,“有什麼好算的?輸了正好落得清靜。那本就是坑騙王鳴言的,如今被你王兄贏去,也不冤枉。” 

 林姑娘並不買賬。 

 她身穿灰色武服,手握兩隻匕首,一左一右,耍出雙份的夢語劍法。正對著涼亭的一根支柱,猛刺不止。 

 若說劍法精純,想必有些火候。只看那一劍劍的落點,越來越深,裂痕越來越大,卻也接連一片,未曾出現第二道痕跡。 

 簌簌幾聲,幾塊殘碎的瓦礫,晃動著落下。 

 青禾駭了一跳,領口的絨毛都一個個炸了起來。她趕緊摟著楚夕,腳下用力踢踏,一綠一灰兩道倩影,匆忙掠出亭外。 

 她二人剛落到蒼荷等人身側,不等回身,轟鳴之聲傳來,那不大不小的涼亭,已然坍塌。 

 青禾公主借題發揮道,“這什麼破亭,這麼幾下就塌了!上次修繕別院的工匠都有誰?本宮要捉來一一問罪!” 

 書童抱著根鐵棍,一本正經的回話。“公主殿下,這可不是幾下。您二位來之前,小姐已經練了大半個時辰。這已經是第三根立柱,撐到此時才塌陷,很是不容易。” 

 蒼荷聽了不禁莞爾,又想到公主此刻心情不佳,便又將裂開的嘴角閉合。 

 青禾聽聞,不大相信,丟下楚夕,親自上前查探一番。 

 果然,兩根立柱斷口參差,應該是不堪重負,被壓折斷;另外三根,離地四尺左右,切口平齊,一半是利器切割,另一半順勢而為。 

 青禾大感好奇,忍不住問道,“楚夕,你究竟是怎麼了?自從上次赴宴歸來,便不大高興。可是那女刺客驚擾了你?亦或是,郡主姐姐搶了你心上人?” 

 林楚夕伸出手,捏著青禾的小臉兒,“再敢胡說,我便將你的小嘴縫上!都怪母親,沒給我取個好名字。每到年底,都有一種萬眾一心,欲除我而後快的錯覺。” 

 青禾的小臉兒都快被捏成大臉了,趕忙求饒,“啊呦!疼,疼,疼,我輟了還不行麼?快失嗯開……” 

 連折三根立柱,又揉捏了一番公主的小臉,楚夕心情好了不少。 

 她扯著小姐妹一路小跑,回到小院,關起門窗,試穿新做的衣裳。 

 這等好事,自然輪不到兩位跟班。她們分立左右,守在小院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 

 書童低聲問道,“蒼荷姐姐,宮內可有我家少爺的消息?” 

 蒼荷搖頭嘆道,“呵!你這傢伙,想什麼呢?若是有信,公主早就喊開了。此時未有什麼壞消息傳來,想必就是好消息,不必急躁。你沒見,郡主與林小姐,都蠻放心的麼。” 

 書童聞言,略微安心,轉而問道,“說的也是。姐姐,聽聞你覺醒了火一系的靈力,不知可否演練一番,讓我見識見識。” 

 蒼荷好奇道,“你當時不是更親和風力麼,怎的又對火靈感興趣了?” 

 話雖如此,蒼荷也不端著,挽起衣袖,露出青色手鐲。 

 宮女素手握拳,微微用力,眉頭也跟著蹙起,緊緊抿著厚重的雙唇。 

 忽的一陣輕鳴聲,木鐲應聲而起,懸在半空中,並不挨著手腕的任何一處。一陣淡紅氤氳的霧氣扭動,漸漸鋪滿她整隻右手。 

 林飛瞪著眼睛,看得入迷,破冰棍摔倒都不自知。 

 三兩個呼吸之後,蒼荷力竭,熱氣消散,手鐲也落回臂彎。“平日沒多少時間演練,便只會這麼一點兒。見笑了。” 

 林飛讚歎,“姐姐謙虛,這已經令我獲益良多。不知為何,從這氤氳的霧氣之中,我總能看到少爺的影子。” 

 蒼荷欣然一笑,“你這書童,倒是忠心!確實,我也是受到他的啟發,才有如今的進展的。” 

 二人正說得高興,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走出一對黑裙少女。 

 一個恬靜安逸,齊劉海下更添幾分穩重。 

 一個飛揚跋扈,用幾隻髮釵,將頭髮紛紛挑起,如同一棵鐵樹,開了黑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