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別茫茫

    sare搖頭:“我不寄,我不會答應你的,你必須自己好起來寄。”

    江別知道她嘴硬心軟,等自己走後,她一定會幫自己的忙的。

    埋頭苦寫了一下午,大約是精力憔悴,到了晚上,江別病房的紅燈亮起。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他被送進了搶救室,sare從夢中驚醒,套著外套跑了出來,江別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帶著呼吸罩的臉上全都是血。

    醫生抬著他的頭,怕他口腔中的血液倒流,堵著呼吸道,導致他窒息。

    sare崩潰的大哭起來,她不明白上帝為什麼要拿走一條這樣年輕的生命。

    他才二十五歲,還那麼小,那麼年輕。

    十二月中旬,江別又住進了重症監護室。

    他的賀卡大計結果只寫了一張,只好暫時作罷。

    江別陷入了重度昏迷中,每天靠輸液維持生命體徵。

    alex說他求生慾望很強,到現在都沒有死去簡直是個奇蹟。

    就這樣和死神賽跑了兩個月,二月一號的時候,江別奇蹟般的清醒了。

    他的狀態很好,當天就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甚至不用坐輪椅,都可以自己走路。

    sare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聽說今年是中國的春節,病房裡空蕩蕩的,她想回家準備一些食材,和janson在醫院裡簡單的過個年。

    收拾揹包的時候,江別忽然開口:“sare,我躺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sare好奇道:“什麼夢?可以分享給我聽嗎。”

    江別並沒有看她,而是看著窗外。

    英國的冬天,下了一場雪。

    黃昏漸漸降臨,夕陽為窗戶渡了一層暖光。

    他的聲音很輕快:“我夢見我跟他的頭髮都白了,他在夢裡問我,還想和他一起走嗎。”

    sare停止了動作。

    江別輕聲道:“我說想。我告訴他我很想。”

    “這麼多年,一直都想。”

    病房裡忽然安靜了。

    過了會兒,江別轉過頭,笑嘻嘻道:“sare,我不喜歡吃洋蔥,你知道的,晚上不要加洋蔥好嗎。”

    sare把眼淚咽回肚子裡,點點頭:“好的。”

    二零二五年的除夕夜到了。

    英國的過年氛圍不是很濃,江別看完了最後一場日出,算好了時間,差不多到了國內的零點時,給盛明稚發了一條拜年的消息:

    “阿樹。最近過得還好嗎?祝你新年快樂。”

    他反覆地看了好幾遍,確認沒有錯字和標點符號之後,點擊發送。

    看著短信提示他發送成功,江別將手機放在雙腿上,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覆。

    不知怎麼,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問小姨的一個問題。

    母親葬禮的那一天,他在母親的遺物中,找到了大量的日落照片。

    他知道太陽每天會升起,太陽每天也會落下。

    但他知道太平山頂的日落和雲京的日落是不同的,因為某一個人的存在而變得不同。

    他問小姨,母親每天是在看日落,還是在看父親。

    現在,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他和母親一樣,這短暫的一輩子,沒有學會怎麼愛自己。

    sare滿頭大汗的抱著紙袋子推開門,抱怨道:“jenson,可以幫我搭把手嗎?天哪,我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發誓下次絕不會買這麼多……”

    沒等到回答,sare的心臟跳停了一拍,視線下意識的落在窗前。

    江別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睫毛纖細漂亮,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一如少年模樣。

    食物和水果毫無預兆的滾落在地上。

    sare心臟驟停,嘴唇發抖,然後渾身都開始顫抖:“jenson……no……”

    倫敦的最後一場大雪停了。

    江別的手機嗡嗡震動一聲,微信裡唯一一個特別備註回覆了消息。

    姍姍來遲。

    盛明稚:【新年快樂^o^!】-

    雖然雲京已經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但跨年時聚在一起的倒計時依然熱鬧非凡。

    盛明稚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拉著陸嘉延去人山人海的市中心跨年。

    盛旭翻了個白眼,繼續騷擾微信裡的好友。

    陸嘉延縱容地讓他拉著走,這個點開車肯定不行了,走路三分鐘,開車三小時。

    盛明稚戴著與他同款的情侶圍巾,剛走出門就嫌腿疼,撒嬌要陸嘉延背了一段路。

    到了人多的地方才覺得丟人,悄咪咪下來走路了。

    怕走散,陸嘉延始終牽著他,十指相扣。

    到市中心的時候,正好趕上倒計時。

    他們倆來得晚,已經沒有好位置了,只能站在最外圍感受一下氣氛。

    所有人在這個時刻都開始高聲的大喊:

    “十——”

    “九——”

    “八——”

    ……

    盛明稚也被氣氛感染,高舉著電子煙花棒,笑起來狐狸眼彎成了月牙:

    “三——”

    “二——”

    “一——”

    他忽然雙手做喇叭狀,在陸嘉延耳邊大喊:

    “陸嘉延——新年快樂——”

    電子煙花瞬間炸開。

    銀河系第三旋臂邊緣的一顆藍色行星上的碳基生物,正在慶祝他們所在的行星,又在該恆星系裡完成了一次公轉。

    陸嘉延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抱緊了他,笑道:“新年快樂。”

    2月11日,盛明稚去看望了一次秋瑜。

    雲京公墓裡又添了許多新的墓碑,彰顯著時間的痕跡。

    盛雪放下花,忽然注意到旁邊一塊沒有照片的墓碑,詫異道:“哥,這個墓碑沒有名字誒。”

    盛明稚拍拍手,轉過頭,墓碑上果然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只有一句英文書寫的句子。

    翻譯過來是:

    “我親愛的少年長眠於此,沉睡著他年輕的生命。”

    真是個古怪的人。

    盛明稚腹誹一句。

    他轉過頭,發現這個位置剛好能俯瞰整個雲京。

    一抬頭,就是一片瑰麗的日落。

    2月17日,盛明稚才收到江別寄來的新年賀卡。

    上面只有八個字:

    “願為江水,與君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