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23章 羽有所謀

    許六心中似乎對公子羽有著奇怪的畏懼之意,聞言便不敢再多說。他略一沉吟,隨即輕聲道:“不知羽公子忽然駕臨常州,可是有什麼事需要許六效勞嗎?”

    “也無甚要緊事。”公子羽負著手,轉而望向回春堂,略微打量以後,才又道:“剛好路過常州,便忽然想起了你,所以就順便過來瞧瞧。”

    許六連忙低聲道:“羽公子若是有閒,儘管隨時來回春堂便是。我許六雖是這藥鋪的掌櫃,可要論實情,羽公子才算是回春堂真正的主人……”

    卻見公子羽一抬手,神色微微一變。許六心裡一跳,連忙住口。

    “闊別多年,許大夫難道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公子羽瞬間便又恢復了正常神情,同時漫不經心的說道。

    許六聞言,臉色露出尷尬之色,連忙道:“羽公子恕罪,是小老兒怠慢了,真是失禮了。”說話間,額頭竟然已經冒出了微汗,顯然心中頗為緊張。

    公子羽卻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道:“許大夫看上去臉色可不大好,為何如此緊張呢?”

    “我多年不曾見過公子,此刻忽然久別重逢,心中便難免有些激動了。”許六連忙解釋。

    公子羽呵呵笑道:“若當真如此,那我豈不是應該要與你抱頭痛哭了麼?”

    “羽公子說笑了。請隨我來。”

    許六陪笑說話,略上前半步,將公子羽領進了回春堂。

    進了屋內,許六連忙對正在給人抓藥的夥計陳小枝說道:“陳小枝,趕緊泡一壺好茶送到內堂來。”說完就帶著公子羽轉進了內堂去了。

    小夥計應了一聲,心頭雖覺納悶,卻不敢囉嗦,趕緊去泡茶。

    內堂環境清幽,有一處並不算大的小花廳,卻佈置得很是乾淨雅緻,書桌上還放著一本翻到一半的醫典。看得出來許六平時倒不失為一個樸素涵養之人。

    許六引公子羽在內堂小廳落座,於是公子羽就在客座坐下。但許六卻並未以主人身份坐於上首,而是隨著公子羽敬陪末座。

    僅以如此輕微的細節,便能顯示出二人之間微妙又難以言訴的關係。

    二人落座片刻,小夥計就麻利地送來了一壺茶。許六示意小夥計自行離去,自己親自為公子羽倒上了茶。

    公子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眼睛在花廳裡隨意的掃視著,神情自然。

    許六心中卻暗自忐忑,他端起茶杯,猶豫了一下又放下,故作鎮定的臉上有隱藏不住的不安。

    “許大夫,這幾年你這回春堂看上去經營得還不錯嘛。”公子羽忽然開口說道。

    許六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恐之色,聞言忙道:“若非當初羽公子鼎力相助,又豈有回春堂的今天?這一切都是羽公子的恩德,許六感激涕零。”

    公子羽搖頭道:“許大夫何必見外?說到底這只是當年你我之間的一種交易而已。至於你口中的恩情,說得多了,可就顯得太假了。”

    許六微微皺了皺眉頭,道:“羽公子雖不在意,可許某卻不敢稍有或忘。”他略一躊躇,又接道:“說到交易,許某這些年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羽公子可否為我解惑呢?”

    公子羽放下茶杯,手指卻在杯子上緩緩畫圈。他淡然道:“你心裡的疑問,就是一直都沒明白,我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何等的交易,我說得可對?”

    許六沒料到對方竟會如此坦誠,心裡倒是頗感意外。他點點頭,說道:“沒錯。當年羽公子與我的確達成了一種交易的共識。可三年過去了,卻一直沒有等到羽公子的消息。所以我很想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到底是什麼?”

    公子羽沒有說話,眼光依舊在這間花廳裡不斷來回。

    許六慾言又止,臉上神情愈發的凝重起來。

    眼前這個自稱公子羽的人,許六雖與他也只是第二次見面,對他的瞭解也只限於他是一個會醫術的人,並且醫道異於平常。如果不是公子羽當年那聞所未聞的醫理見解,許六不可能配製出抑制家族遺疾的藥方。除此以外,許六對公子羽還有另外一個瞭解,那就是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人。

    除去這兩點,許六對公子羽這個人就一無所所知了。可許六心裡很清楚,這個人絕非普通人。

    每一個人都會對未知的人或者事物產生莫名的好奇或者恐懼。而對許六來說,公子羽身上就有令人好奇卻又無法瞭解的恐懼。

    所以這三年來,許六經營的回春堂藥鋪雖然生意興隆,但心中始終無法踏實。公子羽這個名字就像一塊石頭壓在他心裡,怎麼也放不下去。

    花廳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許久以後,公子羽才說道:“許大夫可是替人診脈看病的人,當知淤氣沉積於心,對身體可是大有損害的。”

    許六聞言,心裡越發覺得對方極其古怪,頓時心裡嘭嘭直跳。只能如實說道:“羽公子切勿在意許某的直接。俗話說拿人手短,許某已經平白無故受了羽公子的莫大恩情,心中實在難安。如今羽公子既然來了,就請公子坦言相告,也好讓我有個明白。”

    公子羽見他臉色沉重,不由當即一笑,說道:“許大夫,你未免想得太多了些。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我之間,充其量不過就是幾萬兩銀子的交易嗎?”

    許六怔了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然後就見他搖頭道:“當年羽公子在沒有要我任何抵押保證的前提下,助我五萬兩銀子,我才能在此地開設了回春堂。所以這些年我存積銀兩,就是為了在某一天能夠連本帶利的將當年的五萬兩銀子還與羽公子。可後來我又想到,以羽公子如此神秘之人,所求一定不是銀子,因為你本來就不是差銀子的人。”

    此話一出,公子羽眼裡就露出了幾分讚賞,他看著許六說道:“許大夫除了醫術精湛以外,心思倒也細膩周詳。”

    許六額頭細汗越來越多,就只有伸手抹了抹。然後說道:“羽公子見笑了。非是許某心思細膩,而是心中久存疑惑,不得已才多想了想。”

    “解人以危,助人於困,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自我感覺高尚的事。”公子羽微笑道:“但對我來說,我並不是一個高尚的人,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會抱著不同的目的。相信你也能夠明白,這世上並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許六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對方話中到底還有沒有其他難以揣測意思。於是只有小心翼翼的順意說道:“羽公子的話簡單直接,許某自然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羽公子對許某的相助,又是何種目的呢?”

    公子羽依然神色淡然,道:“你我之間,其實並無其他,只是你很巧又很不巧的遇見了我,而遇見我以後,又接受了我的條件,所以才會引出現在的結果。很多事都會有選擇的代價,而你心中的疑惑,不過就是你選擇之後付出的代價而已。”

    見許六神情呆滯,公子羽又說道:“不過你也不用過慮太多,我對不同的人索要的回報也因人而異,最多也就是從彼此身上得到對自己有用的價值而已,所以你不用如此緊張。”

    許六慌忙站起,說道:“羽公子若有差遣,許某定當竭盡其力,以報相助之恩。”

    公子羽再次強調道:“我已經說過,你我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恩情。因為就眼下而言,我確實對你有所要求,所以我們之間,就是一種交易關係而已。”

    許六腦中思緒迅速轉了幾次,然後說道:“卻不知羽公子想要許某做些什麼呢?”

    “許大夫久居常州,醫術精湛,回春堂更是聲名遠揚招牌獨樹一幟。我這次來常州,打聽之下,才知你的名聲幾乎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公子羽悠然道:“所以對於常州城的醫館藥鋪,許大夫想必也一定非常清楚了?”

    許六一時間沒有明白對方到底有何目的,只有怔怔道:“不知羽公子此言何意?”

    公子羽曬然一笑,道:“我很想知道,像回春堂這等規模的藥鋪,常州還有多少家?”

    許六腦子又飛快的轉了幾轉,似乎猜到了幾分對方的話中之意,他立即道:“常州雖大,但許某卻敢放言,能和我回春堂藥鋪相提並論的,幾乎沒有。”

    “看來許大夫不但醫術精湛,眼光還有經營手段也很高明。”公子羽由衷讚賞道:“所以我現在有一個提議,不知道許大夫可有興趣?”

    許六心裡頓時一跳,但他向來頗為謹慎,於是試探性地問道:“敢問羽公子,這個提議,難道就是你我之間的交易目的嗎?”

    “沒錯。”公子羽道:“前提是你要接受。”

    “願聞其詳。”許六心下稍定,重新落座。

    公子羽沉吟片刻,然後才緩緩說道:“我的提議就是,我出銀子,你出力,然後用半年的時間,讓整個常州還有周邊十幾個大小之地都開滿掛著你回春堂招牌的藥鋪。至於以後的收益,不論虧盈,都我四你六,你意下如何?”

    “啊?”許六一聽此言,頓時呆住,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位名揚常州的名醫此刻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公子羽好大的口氣,好狂的氣魄。

    可是他再仔細一看公子羽,驚見對方依舊面不改色,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此……此話當真?”許六神色驚異,忍不住顫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