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今天的沈隱青明顯格外敏感,在季嶼的手觸碰到他時,他的身體就劇烈地顫抖了下。

    季嶼趕緊收回手,退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下。

    哪怕他神經再大條,也發現了沈隱青的不對勁。

    但他不好刨根問底探究朋友的隱私,何況沈隱青現在明顯狀態不對,只好靜靜等待沈隱青自己開口說。

    沈隱青確實沉默了很長時間。

    因為他在回憶季嶼的那個問題——你昨天比賽完去哪了?

    昨天初賽,他跟季嶼不是一個組,他在小組的順序靠前。

    本來他打算比完賽,不管結果如何請季嶼吃頓飯再回學校的。

    這段時間季嶼幫了他很多,他也願意交季嶼這個朋友。

    心裡盤算得好好的,誰知工作人員剛把他前面一名選手叫進去,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來自奶奶治療的私立醫院。

    他不敢耽誤,走至窗邊小聲接了起來。

    是個壞消息。

    醫院說奶奶病情加重,要麼加錢手術,要麼建議轉院。

    他當時就慌了。

    加錢手術,他沒錢。

    轉院,整個華城已經沒人願意收治奶奶了。

    也就是此時,他聽到旁邊兩名選手小聲交流。

    一人說:“我聽說能在這檔節目前十名出道都有獎勵哎。”

    另一人附和:“是的,好像除了豐厚的出道資源,最高的連獎金都有五百萬呢。”

    原本沒報什麼期望的初選,就這樣被他重視了起來。

    他答覆醫院加錢手術,並承諾一小時後去醫院簽字。

    在期望和忐忑中,他按照此前跟季嶼商量好的,在初選現場唱了一首歌。

    他自認為沒有失誤,但面試官們卻搖搖頭,對他說:“很遺憾,你沒有通過。”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如果不是快速掙醫藥費的唯一路徑被堵死,他想他不至於那麼難過。

    特別是等他趕到醫院,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奶奶,他整個人就崩潰了。

    護士還在不停催促他繳費。

    他如果有錢,難道不想救奶奶麼?!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無能,好失敗。

    ——看著奶奶受苦卻一籌莫展,連掙錢的能力也沒有,甚至連一個小小的選秀初選他都被淘汰了。

    就在他掙扎無數次,準備再次向季嶼借錢時,厲寒出現了。

    對,就是前幾天一直加他微信,但他始終沒通過的厲寒。

    他跟一個院領導一邊走一邊聊著什麼,看到他後便讓院領導先走了,徑直來到他身邊,喊他:“沈隱青?”

    他抬起了滿臉淚水的臉。

    “怎麼了?”

    厲寒將口袋裡的帕子遞給他,沒了前幾日突然來抓他的狠厲,多了幾分不知真假的關心。

    接近正午的陽光很足,打在厲寒的身上,讓他鋒利的線條都柔和起來。

    或許是在絕望時貪婪那點關心,或許是壓抑久了渴望一點釋放,又或許是生活的重擔終於壓垮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沈隱青也不知道他當時怎麼想的,將窘迫的心思袒露給了面前的人。

    “我奶奶需要手術,但我沒錢。”

    今天的厲寒似乎格外好說話,他直接道:“我當什麼事,我幫你,別哭了。”

    找季嶼幫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他怎麼可能欠厲寒人情呢。

    “不用了,我找別人幫忙。”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厲寒笑了笑,意味不明。

    他緩緩俯身,最後半蹲在了他面前,與他平視,語氣輕了點:“你打算找誰幫忙,季嶼嗎?”

    哪怕他的聲音很低,姿態也不高,但沈隱青還是立刻察覺危險,往椅背上靠了靠,眸子微縮:“你怎麼知道?”

    厲寒垂頭,沒回答他的問題,還維持著蹲在他面前的姿勢,自說自話般輕言。

    “你知道季嶼不是季家人吧?他能借你多少錢?你知不知道他所有的錢都是鬱遲給他的?”

    厲寒一連問了他三個問題。

    有的是他知道的,有的他的確不知情。

    還不等他回答,厲寒又問:“你知道鬱遲為什麼給季嶼錢嗎?”

    “他們……感情好吧。”

    從上次跟季嶼的聊天中,他也能看出鬱遲對季嶼不錯,季嶼也挺在乎鬱遲的。

    不想,厲寒聽到這個答案笑了笑。

    “感情好?”他反問,而後點頭,“確實感情好,那你知道是哪種感情嗎?”

    他們不是兄弟麼,還能是哪種感情?

    他沒答,厲寒也沒讓他答,只輕聲道:“你知道季嶼每天晚上要陪鬱遲一起睡覺嗎?”

    說到“睡覺”兩個字時,厲寒抬眸直視他,眼裡是濃濃的興味。

    什麼?!

    當時他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許是看到他眼底的震驚,厲寒起身,緩緩坐到了他身側的長椅上。

    如閒聊一般繼續轟炸他搖搖欲墜的內心:“為了借錢給你,季嶼對鬱遲言聽計從。所以,你還願意找他借錢嗎?”

    那時,他的腦子很亂,有什麼東西正在以點連線——

    “他們之間發生了一點尷尬的事。”

    “在他朋友想送他上學時拒絕了下。”

    “說自己最近忙,不跟他見面了。”

    “這怎麼能叫犯賤。”

    “回我哥哥家。”

    “我最近應該都住他那。”

    不用找季嶼求證,他差不多就知道厲寒說的不會太假。

    在他陷入混亂的回憶和思考時,身側的厲寒又開口了。

    他說:“你找季嶼只能借錢,但這家醫院是我投資的,我可以給你奶奶最好的治療,不讓你有任何後顧之憂。”

    說實話,他就是在那一刻動搖的。

    過早承受生活重擔的他,自然知道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所以他直接問:“你想要什麼?”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厲寒費心思的事,除非跟鬱遲覬覦季嶼的東西一樣——他們的身體。

    沒想到厲寒卻突然走心起來。

    他嘆了口氣說:“我有個頭疼的毛病,很多年了。也看過很多醫生,都說我的頭疼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說我內心在等待一個聲音,我一直以為在扯淡。”

    沈隱青也覺得挺扯淡的,但他沒打斷厲寒的話。

    “直到那天,我在醫院門口聽到你唱歌,你知道嗎?”

    厲寒說到這裡,突然看向他,語氣也比此前激動,“你的歌聲確實給了我治癒的感覺,那一刻,縈繞在我身上十多年的頭疼突然就消失了。

    就像現在,我只是跟你說說話,聽聽你的聲音,我都覺得舒服不少。”

    沈隱青並不覺得他的聲音有這種力量,但那次厲寒確實是突然出現在他和季嶼面前,還不停地問“是不是他在唱歌”。

    “救你奶奶的事交給我。我沒別的要求,只需要你每天陪我說說話,或者唱唱歌給我聽。”厲寒坦蕩地看著他。

    “哦,我聽說你跟季嶼最近準備參加一檔選秀節目。如果你需要,我打個招呼就能送你去決賽。”厲寒補充道。

    救奶奶,通過選秀。

    哪一件於現在的他來說,都至關重要。

    而他需要付出的,只是陪厲寒說說話,或者唱歌給他聽?

    沈隱青不覺得有這種好事,所以一直用懷疑的眼光審視著厲寒。

    厲寒任由他打量,最後無奈地笑了笑,點了點他太陽穴的位置:“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我這個頭疼折磨我多久了。”

    最後,在他的親眼見證下,厲寒交代了醫院給奶奶開刀治療。

    全程,厲寒都陪在他身邊,直至奶奶順利出了手術室。

    跟厲寒去酒店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怕的。

    誰知,厲寒好像真的沒打算對他做什麼,只是倚靠在沙發上閉眼假寐,說:“你隨便哼點什麼吧,我每天晚上頭疼得厲害。”

    他也確實依言哼唱了一首曲子。

    很大眾的曲子,是他小時候做志願者時,唱給病床上的重症醫患聽的。

    屋裡縈繞著他的歌聲,倚靠沙發上的厲寒,蹙緊的眉頭稍稍鬆緩。

    他懸著的心漸漸落地。

    那會他想的是,或許厲寒想要的就是這樣。

    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天真了,放鬆得也太早了。

    他是在厲寒完全鬆懈下來,呼吸均勻清淺的時候慢慢走過去的。

    “厲先生,你睡著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沒人回應他。

    他不是沒有防備心的,也隔著一段距離仔細認真地觀察了厲寒好一會。

    直到他確認厲寒確實在他的歌聲中睡著了,他才去臥室拿了一條毯子,輕輕蓋在厲寒的身上。

    但他沒想到,他剛將質地上乘的毯子拉到厲寒的胸口,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而後——

    他掙扎逃跑,厲寒哄他,吻他。

    最後,雖不到最後一步,還是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刪了一點內容,不然審核過不掉總是被鎖,抱歉!抱歉]

    今早是厲寒送他來學校的。

    他剛洗完澡開始換衣服,就被季嶼撞見了。

    回憶結束,沈隱青極不自然地回了一句:“我去醫院……看我奶奶了。”

    “奶奶沒事吧?”季嶼問。

    “沒事,都處理好了。”終於,沈隱青將床上的被子再次疊好了,“去早讀吧。”

    兩人剛準備離開宿舍時,沈隱青的手機震動了下。

    他讓季嶼先走,趁著鎖門間隙瞟了眼信息。

    厲先生:[放學我去接你。]

    沈隱青做賊似的看了眼季嶼的背影,快速回:[不用了。]

    厲先生:[不聽話?]

    “隱青,你好了沒?”不遠處,季嶼在等他。

    沈隱青急急忙忙鎖上門:“來了。”

    與此同時,他咬著唇回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