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31章 第 31 章

    沈歲進疑惑的說:“私立的,應該正規吧,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懷疑是給弱智兒童上課的學校,單星迴憋著沒說。

    正常學校,哪連小學都畢業了,連個乘除都教不利索?

    其實也不怪沈歲進,國外的教學模式和教材,確實和國內的教育體系大不相同。

    大概中國幼兒園小朋友的算數能力,都可以秒殺國外的初中生了。

    而且數學算是中國的強項,中國,光赫赫有名的數學家就出了多少個啊?

    單星迴說:“你爸怎麼不管管你的功課?”

    沈歲進思考了一會,有些落寞的說:“也許忙著談戀愛,沒工夫管我吧……”

    單星迴抬眼瞟了一下她:“你爸上回相親那個,……看對眼了?”

    沈歲進突然心煩意亂,抓著手中的筆不停的轉,“誰知道呢!”

    單星迴安慰說:“中國有句老話,你肯定沒聽過。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人的事你管那麼多呢?”

    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奇怪,一邊在乎著你的感受,一邊又要做著明知傷害你的事情,這叫摁著牛頭強喝水,管牛渴不渴呢,左右都覺得是為牛好。

    就跟瀋海森去相親一樣,姑姑對她說的是:“小進,你媽走了也快一年了,梅姐照顧你們爺倆雖然很妥帖,但家裡缺個女主人,始終不像個家的樣子。姑姑不是叫你那麼快就接受一個新的媽媽,而是這個家需要一個主事的女人,你懂嗎?”

    有什麼懂不懂的,不過就是給她找個後媽,給她爸娶個後老婆。

    “姑姑是為你好,你爸年輕時風流過,遇著你媽才定了性兒。他這樣,沒個家裡的女人拴著他,現在年紀大了,再出去為非作歹,可怎麼好?況且今時不同往日,你爺爺和你姑父的身份,都是在懸崖的鋼絲上走,外面人瞧著風光無兩,實際上私下裡再謹小慎微不過了。站得有多高,底下就有多少雙眼睛,自下而上的盯著。有存了壞心眼的,鑽了你爸這頭的空子,到時候家裡是要出亂子的!你還小,不知道這裡頭的厲害關係,姑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

    瀋海萍說這話的時候,心都是揪著的,她覺得,將來有個賢惠的女人能照應弟弟和侄女,自然是好的。

    “小進,你放心,姑姑給你爸介紹的,都是把過關的女人,以後自然會待你好。再說有姑姑在,她們也不敢造次。姑姑答應你,以後這家裡頭該你的東西,絕不會少你的,你媽媽那頭留給你的,這個家不會動上半分。”

    沈歲進壓根也不關心她名下該分得多少財產,從小到大,什麼時候為吃穿愁過?

    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假,但對物質上的要求,沈歲進從來沒有具體的概念。

    比如她想吃餛飩了,路邊兩塊一碗的餛飩吃得,漢京大飯店主廚專做的餛飩她也吃得,不計什麼高低貴賤,她想吃,就吃,從不計較吃食背後有沒有講究。

    在她看來,她想吃什麼,想做什麼,純粹就是因為她這個人願意。

    而對於她爹給她找後媽這事,隨著母親逝世的悲傷被時間沖淡,沈歲進好像也不是那麼抗拒了。

    有時候還會覺得她爹半夜騎著自行車,從實驗室回來,形單影隻的很可憐。

    找個人陪陪他,也好,沈歲進是這麼想的。

    而不是眾人都打著為她好的名義,來開導她。

    時至今日,她也不反對呀!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把她爹娶後老婆這事,蓋在她頭上,美其名曰為她好。

    好像這個老婆不是給她爹娶的,而是給她找的。

    沈歲進不禁回憶起早逝的母親。

    在印象裡,母親總是早出晚歸,每天有做不完的專題和寫不完的論文,自己在家中大多數的時光,也總是和父親相依相伴。

    母親有一頭利落而又美麗的短髮。

    她和那些漂亮的長髮美女不同,長髮、細腰、杏眼……這些美太流於表面了。

    沈歲進很驕傲,她的母親,向雪熒女士,就算是一頭幹練的短髮,也絕對抵擋不住她身上傲人的美麗與自信。

    母親的美麗,絕不是源自於漂亮皮囊所帶來,膚淺的刻板印象,而是她那股堅韌與不羈,把一切世俗情感踩在腳下,收放自如的自信之美。

    母親像神,愛著世人,把科研視作人生唯一前進的目標。

    那種普世的愛,是讓人沐浴在陽光裡的愛意,使人獲得源源不斷的能量。

    而這種愛,也讓人遺憾,沈歲進甚至覺得,母親的愛,自己像是得到過,又好像從來沒得到過。

    不僅她懷疑著,更替父親懷疑,媽媽是否真正愛過他。

    母親那種若即若離,讓人永遠捉摸不透的情感,時而悲憫的看著他們父女,時而又冷若冰霜的俯視,她從來不會像一個正常的妻子或者母親那樣,對丈夫和孩子露出滿足會心的笑。

    對此,父親瀋海森對當時尚時年幼的她,是這樣解釋的:“媽媽生病了,她得了情感障礙。你看爸爸繪製的電路圖,是形成閉環,有迴路的。但是媽媽是沒有,她這裡斷了一截,她是沒有迴路的。海底有三萬裡,你不會期待一塊石頭扔進海里,大海會給你作出任何回應,媽媽就像大海,你往裡面澆築任何東西,大海都只會默默無聲地包容。但是大海也很龐大,它的能量無窮,你總能從大海的身上獲得神秘的力量,渴望去海里探尋精彩的寶藏。”

    於是,那些年的歲月裡,他們兩父女,就這樣一直靜默無聲地愛著向女士,和她同住一個屋簷下,不求回應,默契共存。

    快到午飯的點,圖書館裡很多學生都跑出去吃午飯了。

    不過人走了,書還在桌子上佔著座,幾乎每個位置上都擺著一本攤開或者合攏的書,場面頗為壯觀。

    食堂從上星期開始,已經準備歇業一個月,食堂的大爺大媽們各回各家找各媽。

    午飯當然得在校外解決。

    沈歲進提議說:“中午我們去喝粥吧,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

    單星迴說:“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一天到晚淨是湯湯水水了。”

    大早上想吃餛飩,中午想喝粥,到了晚上,是不是乾脆喝點湯就完事了?

    沈歲進調侃:“哪像你,稀的乾的,混不吝的照吃不誤。”

    單星迴進退得宜,好男不和女鬥,忖了一會,說:“去芝麻巷喝那家的潮汕粥吧?新開不久,我看是用砂鍋燉的,好奇特,廣東人喝粥,還往裡頭加海鮮和牛肉。”

    沈歲進說:“以前我在紐約,唐人街上也有一家潮汕砂鍋粥的店。老闆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從高排到低,五個女兒,有三個已經能出來賣力氣活,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在店裡幫忙。說來也好笑,老闆和老闆娘給女兒們起名也太不走心了,大女兒叫春芳,二女兒叫夏芳,老三老四就叫秋芳和冬芳,誰知道第五個生的又是女兒,乾脆放棄治療,就叫小芳。我回國的時候,老闆娘肚子裡懷著第六個,也不知道生出來男孩沒有,我可太希望他們家早點生個男孩了!”

    單星迴聽了一哆嗦,“下豬崽呢這是,生這麼多?”

    “美國又沒有計劃生育,愛生幾個生幾個,老外還不樂意生呢,都是政府求著老百姓生。”

    兩個人拿了傘,從圖書館裡走出來,才發現外面已經沒雨了,太陽從雲頭露出了半張臉,地都有點要被蒸發乾透的意思。

    “不下雨了,我們不拿傘吧?”沈歲進說。

    “那我把傘放回去?”單星迴問。

    “不然呢?”跑腿這種活,但凡他有點紳士的覺悟,就該主動做了。

    沈歲進很自然地就把手裡的傘遞給了單星迴,示意他把傘送回到三樓兩人佔的座位上去。

    單星迴偶爾也很勤快,二話不說就為沈公主效勞。

    等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門口的沈歲進正在低頭理涼鞋上的細帶。

    單星迴加快步伐,從最後兩截樓梯上直接跳了下來,一個躍步,幾乎是風一樣的速度,跑到沈歲進的身後,帶起她的裙襬都在空氣中抖了一抖。

    “回家吧!”單星迴說。

    沈歲進直起腰,用疑似看神經病的眼神覷了他一眼。

    這人有病嗎?多半是得了健忘症,剛剛還說一起去喝粥,變卦這麼快的?

    “回家幹什麼?早飯我都沒吃,我要去喝粥!”沈歲進不容拒絕的說。

    “為你好。”單星迴答道。

    “為我狗屁的好!”沈歲進瞪眼,生平第一次憋不住髒話。

    她最煩別人說這個三個字——為你好。

    單星迴從來沒聽過她罵髒話,驚愕的睜大眼,很快就換上一種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不錯,進步挺大,沈公主會說狗屁兩個字了。”

    沈歲進下最後的通牒:“去不去吃粥?”

    單星迴擰巴起眉毛,覺得還是知會她一聲比較好。

    “沈歲進,你是不是第一次來大姨媽啊?”

    哈?——

    轟的一聲,沈歲進覺得頭頂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