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裡天下 作品

第99章 第99章

    屋裡放了炭盆,而今怕也只有他們家裡這麼豪,能在中堂裡放大炭盆把整個屋子都烤的暖烘烘的。

    張放遠把蘿蔔丟在廚房,去中堂解下袍子,抖了抖雪,掛到了一邊去,他伸手在炭火盆上烤了烤手,對許禾道:“是時候開倉了!”

    ……

    “收乾柴炭火咧!收炭火!”

    吆喝聲在村戶曠野上一聲又一聲的響過,揹著豬草挑著擔子的村戶似是看慣了這番景象,都沒有人搭理。

    “大哥,家裡有沒有乾柴炭火賣?又漲價了!”

    被趕著車的炭火販子喊住,村戶還是問了一句:“現在多少的收價了?”

    “中炭都十八文了!”

    村戶砸了一下舌頭,收都是這個價格,城裡的市價怕是不得了。

    不過價格越是喜人,村戶反而更不敢賣了,誰曉得這沒完沒了的雪要下多久,百姓也是被天氣弄怕了,少貪那兩個錢,還是保命要緊。

    雞韭村的村民雖然也罵天氣多變,受困於雪災中,可不幸中的萬幸卻是先前給張放遠燒炭自家囤了貨,這當兒大夥兒都直把張放遠誇。

    覺著張放遠甚有先見之明,大夥兒更是敬重了。

    “欸,別走啊,價格好商量嘛。”

    村民踩著積雪,一步一個腳印揹著揹簍往自家走,擺了擺手:“不了,自家都不夠用!”

    炭火販子揭開捂在頭頂的厚氈帽,積起的厚雪化了又積起,出來的時辰久了,帽子早就打溼了。

    回頭瞧了一眼還空著的兜子,不免長嘆了口氣。

    炭火販子收不到炭,城裡的百姓也東奔西走的不好買柴炭,婦人小哥兒提著空簍子掩面擦淚。

    “這買不到炭火如何過,別說孩子,家裡的大人都扛不住寒咳嗽好些日子了。”

    “城北的天焱炭行有炭,沒過去瞧瞧?”

    “中炭都要三十八文一斤了,如何買得起,前兒個買了兩捆柴就花了一百多文。這日子沒法過了。”

    說著便是一通嘆息,幾番買炭火碰壁的婦人甚至哭了起來,這頭的人垂頭喪氣,迎面卻來了好幾個有說有笑的婦人小哥兒,揹著大筐的碳火,惹得人眼饞。

    見狀紛紛有人上前詢問,幾個哭的婦人登時衝了過去。

    “城西南口那頭有賣,只不過得排隊在外頭,買多少都有。”

    話音剛落,尚且都沒問價格,空簍子的幾個婦人馬不停蹄就朝著城西南口跑。

    而今城西南口人聲鼎沸,隊伍都排到了街巷拐角處,後頭不明所以的人連忙詢問:“此處可是賣炭火的?”

    “正是!快來排著,晚了怕賣完了!”

    “這裡賣多少錢一斤?”

    “方才聽前頭買到的說中炭才三十文。”

    “三十?”

    聽到這個價格,過路的都甚是心動,比起別的碳火行賣三十多四十文,這個價格在城中的碳火行決計不算高。

    自然,也有比這低廉一兩文的,可往往是還沒有到店裡就被一搶而空了。

    “是真是假?”

    好不易問到價格還算適中的炭火鋪子,大夥兒既是怕價格是假的,又怕到自己這兒已經賣完了,全然不顧忌還在頂著雪排隊等,伸著脖子焦急的往前張望。

    “彆著急,定然能保證每個人都有!不要擠,不要擠!”

    張放遠料想到開倉生意會極其火爆,可也沒想到排隊的人會那麼多,有的來買了一趟甚至還來買第二趟,說是給親戚買的,又有說怕明日來就漲價了的。

    他維持著秩序,吆喝了大半日的時間別說吃飯,就是水都沒能喝上兩口。

    晚些時辰,許禾撐著傘從長長的就像沒有動過一樣的隊伍裡穿過,從武館裡僱了幾個人前來幫忙取貨維持秩序,張放遠這才得喘了口氣。

    喝了一杯薑茶,張放遠就去把裝滿了的一箱子銅錢搬進了內室裡裝好,又取了個空的出去。

    倉庫忙碌,許禾尤其喜歡數錢都沒時間去理那一堆的銅錢。

    “天兒這麼冷看著老百姓沒有炭也實在可憐,價格其實還能賣便宜一些,只不過若是價格太低,到時候亂了城裡商戶的財路,咱們討不著好。”

    張放遠一邊忙一邊同許禾說道:“中規中矩的價格,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的,能保證大夥兒都能買到就是最好的。”

    許禾點點頭,他也認同這個說法,正要開口,夥計跑進來說道:“東家,外頭來了個老爺,說是想同您談生意。”深秋的悽清冷寂似是遲來的馬,鉚足了勁狂奔而來,嘶鳴聲勢浩大,席捲著一地的秋葉。

    “好冷噢~”

    小鯉哥兒睡醒,腳丫子習慣性的先探出軟和的被子,他有點詫異今天爹爹怎麼沒有來叫醒他,結果裹寒的冷風像小刺蝟一樣扎人,小朋友嚇得趕緊把腳丫子縮了回去。

    他連忙伸出兩隻胖胖的胳膊抱住一邊睡著的瑞錦:“哥哥好冷。”

    風吹涼的冰腳丫偷襲了瑞錦暖乎乎的肚子,把睡夢裡的人凍醒了過來。

    瑞錦揉了揉眼睛,臉蛋兒被貼過來的小鯉哥兒擠的像變形的麵糰:“怎麼醒這麼早啊?”

    “好冷好冷。”

    瑞錦在被子裡捂的好好的,倒是被小鯉哥兒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他眼睛看向門口那邊:“小爹!”

    這當兒兩個爹尚未起身多久,察覺到天氣變換,竟是連外衣都不曾穿,先行扭身去了院子查看。

    村野上一片秋雨大霧,簌簌的雨落的甚是急促,像要把夏時和秋日沒有落下的雨一併補足,不時之間還起上一陣風,雞皮疙瘩登時就冒了起來。

    張放遠沒搓自己的胳膊,反倒是攔住身旁的許禾揉了揉他的肩膀。兩人都穿的單薄,看著這般天氣和風雨,不覺寒冷,反倒是心中一陣妥帖。

    “這朝碳火總算是有望了!”

    “不單是碳火,天氣冷下來疫病傳播也會下降許多。”

    許禾心中高興,縮到張放遠結實的懷裡,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靠攏,張放遠卻忽覺褲腳直往下墜。

    他不耐蹙起眉,斜了一眼礙事的褲腳,結果看見仰著下巴的小矮冬瓜正在拉他。

    “瑞錦怎麼起了?”

    許禾隨著自己丈夫的目光看見了崽子,他連忙收回微抬起來的下巴,乾咳了一聲。

    張放遠矮身把小瑞錦抱起來:“冷不冷?自己跑出來。”

    “小鯉哥兒冷,要被子,叫了爹爹沒應。”

    張放遠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許禾,這還真沒聽見。往常裡兩個小朋友都起的有些晚,天氣變換,兩口子起來的很早,沒想到崽崽也那麼早醒了。

    兩人回屋去,瑞鯉正扒在床沿邊,似乎正在等著哥哥叫了爹爹過來。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許禾過去把小鯉哥兒抱到了懷裡,也不知道兄弟倆在屋子裡鬧騰了多久,身體都已經褪卻了被窩裡的暖和,轉而涼冰冰的,害怕孩子受了風寒,他趕緊給孩子加了一件棉衣。

    小鯉哥兒打了個哈欠,本來就有些貪睡的,奈何腳丫子受涼被凍醒了,消磨了一些精力,現在穿上了暖和的衣服登時又昏昏欲睡了。

    瑞錦也耷拉在張放遠的肩頭上:“要睡覺。”

    兩口子又把兩個小朋友放回床上,讓甘草取出了過冬才用的鬆軟厚棉被給孩子蓋上,換下了暖秋的薄棉被。

    現在一下子冷下來,不光是孩子屋裡的棉被要換,就是他們屋子裡的也一樣要換。

    秋雨紛紛,曠野一片潮溼泥濘,出門的人甚少,便是幾個農戶出門去打豬草也是帶著斗笠披著厚厚的蓑衣,原本還挺是熱鬧的村野忽然就蕭條下去了。

    不光是村野如此,即便是現在的城裡也好不到哪裡去。

    青石板長街被一夜雨水洗刷的油光發亮,布鞋一腳下去溼透半雙鞋子,城中擺攤做生意的人甚少,倒是店鋪還盡數開著,只不過門庭冷落。

    屋簷下隔三差五便走出個商戶,負手望著雨幕。

    久旱無雨,突然而來的一場雨雖寒冷,卻是讓城中老百姓心中微有安慰。

    張放遠到城裡時已經快午時,外頭的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天也黑沉的不辨時辰。

    他徑直去了城裡的碳火行,這當兒微有些生意,但談不上好,比夏秋要強些,許是天氣突然冷了,家裡一點炭火沒有存的人家,因天冷忽然想起這才來了碳火行。

    張放遠問了問價格,還是老樣子,尚且還沒有上漲。他並未有其他動作,又回了村裡,同村長提了一嘴,讓大夥兒還是得空多囤些炭火乾柴起來。

    “下了一日雨怕啥,算著日子都快入冬了,落秋雨肯定冷嘛。”

    村戶道:“家裡都還有剩著沒賣完的碳火乾柴咧,有的用就是了,貪那麼多作何。”

    “再者即便是要囤,那也等天晴了的嘛。”

    村長話帶到,倒也沒有多勸,就連他心裡也覺得這天氣指不準兒是要重新熱起來的。

    不過看著張家囤買收了不少炭火,他還是準備天晴了以後再去弄點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