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君 作品

第140章 當官兒的滋味

    幸而這時候沒什麼汙染,只要是空曠的地方,基本上每一口都是新鮮空氣。

    甄老孃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已經很聽大夫的話,連忙應了聲兒,乖乖地在門口溜達。

    榛娘提著藥過來的時候,就見她差點兒進棺材的婆婆在跟人笑眯眯地湊話,心裡震驚得半天無言,見著腳底下有影子,才慢慢信了,忍不住問魚姐兒:“我婆婆這是好了?”

    張知魚搖頭:“怎麼可能,只能讓她多活些日子而已,老病是治不了的。”

    榛娘看著婆婆喝著苦藥也開懷大笑的樣子,心裡直嘀咕——這瞧著比她臥床前都好些,一時腦洞大開,害怕地問:“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張知魚悄悄說:“只要你不跟她說她要死了,說不得能攬鏡自照好些年。”

    榛娘有些不明白。

    張知魚道:“人的生命有限,但潛力無窮,你跟一個人說她得了重病,這個人可能沒病最後也會病死,但如果跟她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只能活三年的病人說不得就能挺到三十年。”

    榛娘也是個生意人,很快就明白過來:“懂了,這是要忽悠我婆婆活。”

    張知魚笑笑沒說話。

    榛娘隨即便下定決心回去就把沖喜的白布賣了,再不許相公說一點兒衰話。

    等又過了一刻鐘,甄老孃還還不見萎靡,反而餓得慌時,張知魚就叫她們家去,囑咐道:“必須每天都過來找我複診,不然都可能會暈厥,再這麼三次,就是藥聖在世也難救。”

    榛娘唬得立即賭咒發誓,甄老孃只覺得心臟無比輕鬆,就像年輕了十歲一般,見兒媳擔心,還攬著她往外走。

    站在外頭哭得淚人一般的孫大郎在跟夏姐兒訴苦,夏姐兒安慰他:“這算什麼事,我大姐保證治得你娘活蹦亂跳。”

    孫大郎哪裡還聽得見人聲兒,蹲在地上哭得滿臉鼻涕眼淚。

    榛娘出來看著就喊:“大郎,娘好了。”

    孫大郎淚眼朦朧地抬頭,心裡已經做好了娘蹬腿兒的準備,就見橫著進去走著出來的老孃正衝他笑,孫大郎愣愣道:“難不成,我見的是竟已是孃的魂?”

    夏姐兒看著老婦人腳底下的影子,離他遠了點兒。

    等張知魚扎完最後一個病人,外頭已經散乾淨了,夏姐兒幫她收拾東西,還說著孫大郎如何捱得一頓臭罵。

    張知魚靜靜地聽著,還沒出大門就被莫娘子拽住,道:“補身丸什麼時候能到?”

    這事張知魚已經去信催了南水縣幾次,只是那頭人手不太夠,只供南水縣還行,要再供應別的地方就有些艱難。

    張知魚只能給婦舍自己做的,便看夏姐兒:“家裡有多少了?”

    夏姐兒搓了一日,這會子身上都有腥味兒,便捂著鼻子悶悶地說:“都有兩盆了,大姐。就是豬肝有些不夠了,小舅已經到鄉下去收了。”

    張知魚點點頭,想著南水縣的藥丸子最遲也就這兩天能送過來,便對莫娘子道:“明日我給你送一些過來,但估計只夠幾個婦人用,這東西最好不要斷,平日裡吃不上這個藥的,讓她們暫時先多吃半生的蔬菜。”

    從南水縣和京城做出來的藥往各地送,這個效率實在太低,還不如讓全國各地的成藥坊一起做,自產自銷來得便利,只是這是上頭的決定,她也沒什麼辦法。

    就只能在蔬菜上多下功夫,這事張知魚剛到就跟莫娘子說了,但她在姑蘇的信服力度沒有南水縣大,能有多少人聽就不知道了。

    莫莫娘子笑:“小張大人放心,我日日都盯著她們吃,就是那些東西也要錢買,大夥兒就是有心也用不起那麼多。”

    窮病難醫,大家都不說話了。

    張知魚嘆了口氣,道:“我回家再想想辦法。”

    夏姐兒見大姐擰著眉,也不鬧著去橋上看娘擺攤了,心想自己長得這般大,又是家裡頂頂聰明的人,少不得給大姐分憂,便笑:“大姐真的好笨。”

    張知魚有點懵,夏姐兒道:“你是官兒,自然可以給皇帝寫摺子了。”

    張知魚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是官兒,她從不穿官服,也沒什麼人管自己,難免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立即道:“我回家跟慈姑商量商量。”

    她長這麼大,就是紅旗下的演講都沒做過一次,給皇帝老子寫信,想想就頭皮發麻,別一封信直接全家都沒了。

    夏姐兒見大姐果真要給皇帝老子寫摺子,興奮的手都抖了,大姐有些呆傻,見了官兒老不拜,自個兒成官了也不會耍威風,是以夏姐兒已經決定這個威風她來替大姐耍了。

    短短几日,她就已經躥熟了紫帽兒巷,還在眾多官二代面前吹了一通牛,她是自然不會允許她大姐把自己是官兒給忘了。

    張知魚隨即決定明天開始穿官服去婦舍,小小地適應一下當官兒是什麼滋味兒。

    當官的滋味兒

    張家院子裡一股血腥味兒,提前回來的阮氏正拿著兌了香的水澆地,張知魚捏著鼻子跑到書房。

    慈姑正在看書,張知魚一進來就熱了個踉蹌,道:“今年我定要把最後一味藥給你湊齊了,不然這麼熱的天不能擺冰,你不曾死倒先把我熱死了。”

    顧慈給她打著扇子笑:“那咱們擺幾盆上來,就一會兒不礙事。”

    張知魚搖頭,問他:“你知不知道怎麼給皇帝寫摺子?”

    顧慈心思一轉,也興奮起來,問:“你要給皇帝寫什麼?”

    張知魚道:“想讓皇帝趕緊把方子廣分天下,別磨磨唧唧的,人都給他耽誤死了!”

    張阿公立在門上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回房唸經去了。

    顧慈想想道:“我也不曾寫過,但照貓畫虎還是會的,你寫了出來,我瞧瞧。”

    張知魚應了,又覺得這事兒寫給皇帝不如寫給皇后:“雖然我是七品官兒,但跟天生地養的野猴子似的,婦舍聽說大多數時候還是皇后在管,不如寫給皇后去。”

    被看著的機會大就不說了,能吹吹耳邊風豈不是事半功倍?

    顧慈也覺得魚姐兒是弼馬溫,給皇帝招安了,沒什麼實權,只瞧著好看,但他不忍心說,道:“你想給誰就給誰,橫豎都是他們在管。”

    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隨後,顧慈就和魚姐兒嘰咕,這個折要寫什麼內容。

    現在補身丸不能快速推廣,只有一個原因,方子如果流出去,世族得了方子自個兒在家做了吃,便不上成藥坊買了,這丸子賣給有錢人的價格是很貴的。不從他們身上割肉,就會一直賠巨本,這樣的生意國家不是很想做,所以在沒想出辦法前,就定點兒製作,往外送。

    張知魚做為只需要提出問題,不需要解決辦法的刺頭兒,心裡早有成算,道:“這事兒說來也簡單,首先把東西捏在手裡,世家大族,買這個丸子都要登記,而且咱們的丸子上還得有防偽標誌。只要其他人家裡抄出來一顆不是婦舍做的,就罰十兩黃金,這個黃金就可以歸婦舍,繼續為百姓發光發熱,免得婦舍老掏別人的荷包不是?”

    這個辦法漏洞很多,但群策群力總能行的,她只是想提醒上頭趕緊發丸子,怎麼解決,那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顧慈覺得這小錢串子是為了這十兩黃金,專寫了個摺子,笑道:“打今兒起,你就要被狗大戶罵碩鼠了。”

    張知魚裝模作樣道:“哪有,我怎是為了一點子錢就折腰的人。”

    說著,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寫著寫著,張知魚忽然想起金店裡的冠子,金光璀璨得厲害,但她們家人都不能戴,便問:“我現在能給我娘請封了吧?”

    顧慈搖頭:“五品官兒才有封,你還有得熬。”

    張知魚雖不是個官兒迷,但卻想讓娘戴盡天下好物,頓時覺得當個弼馬溫也有這麼多的好處,難怪人人都願意給權貴做狗腿子啦。

    想到五品能讓她娘端坐上首,張知魚頓時覺得自個兒也不是不能往上躥躥,雄心壯志一起,這錢串子連著寫了三次才將信寫好。

    張知魚是個實幹派,讓她拍誰的馬屁那是萬萬不能,是以這封摺子寫得倒不似建議而像命令了。

    顧慈已經決心要做官兒,面子與他還抵不上兩句“昭哥哥”,很自然地便提筆給她潤色了一番。

    張知魚瞧得上頭感謝天恩的話兒,覺得此貓實在很有當奸臣的潛質。

    顧慈哼道:“少見多怪,我這都是抻著寫的,聽說好些大臣寫摺子都跟孫子似的。”

    張知魚不知真假,但她向來是不看這些官場彎繞的,肯定慈姑這個正經士子比她更知道怎麼在官場爬摸,便同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