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君 作品

第112章 保和丸

    等淑娘排了氣,不好意思地窩在房裡吃東西時,張知魚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只是走之前還格外不放心成昭,但今日怎麼也沒見著他,便想尋人問問。

    沈老孃笑:“在衙門說話呢,你爹不是把成老爺抓了審了一回麼,人雖出來了裡頭彷彿還有事兒,如今範大人有話問成昭和狄夫人。”

    張知魚懷疑要麼成老爺偷方起家東窗事發,但趙家都沒告他這事兒顯然不可能,要麼就是成家腦子進了水還真對狄夫人和成昭有歹心,苦主問話就正常了。

    沈老孃呸一聲道:“自給你爹抓去公堂一回,成大蟲就跟個鵪鶉似的,回來後便夾著屁股走路,他倒是不念道捲了,改唸了普渡經,想給自己化化災。”

    沈老孃雖在狄家待著,離成家且說得有兩條街,只在門口站了會兒便回來說得繪聲繪色,“我倒要看他死了能不能多燒兩顆舍利子出來,哼!”

    張知魚走前便給狄二老爺留了話兒,讓成昭回來後去找她說說話,她怕成昭給成老爺嘔出心病。

    第二天一大早成昭就樂顛顛地坐了馬車跑過來,坐在地上跟慈姑和魚姐兒說話:“我娘和我爹要和離了。”

    張知魚摸摸他的小臉兒問:“那你怎麼辦?”

    成昭笑:“我舅舅說讓我分家跟我娘過。”

    顧慈問:“你爹能幹?”

    成昭自豪挺胸:“我舅舅說了,他不給我分我們狄家就告死他,他們要用巫蠱之術害我和娘!”

    夏姐羨慕地看一眼他落在臺階上的屁股,姿勢古怪地站著道:“這麼說我們不用給你爹套麻袋,為你報仇了。”

    成昭笑道:“我娘說讓我帶走他的命根子才叫報仇。”成家的兩間藥材園子如今都歸了他,以後成明想要藥材都得認弟做爹,這才叫剜心吶。

    離婚帶孩分產走,張知魚忍不住贊:“狄夫人實在女中豪傑。”

    *保和丸引出大孝子

    狄夫人沒多久還來找過幾個孩子一回,她想把鄉里的花田接過去,以前成家的賬本好些都是她在算,如今和離出來怎麼也得繼續找個事兒做,今天紫茉莉做的膏在外頭又賣了一回,幾個小的唸書的得唸書,學醫的得學醫,李三郎得跑貨,田中連個管事兒的也無。

    張知魚忙起來已經有些時候沒注意外頭的事了,詫異道:“那花如今還開得不多,怎麼就勞動狄嬸嬸來了。”

    狄夫人笑:“就是又少又安全,才叫人稀罕。”

    幾人嘀咕一回,還跟她簽了契,以後賣出來的讓狄夫人取走一成,狄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抬腳回家開始看那幾畝田的營生。

    轉眼就入了冬,天寒地凍的時候,顧慈便在家收拾去縣學的書,也就是城南但城東的距離,除了牛哥兒和大桃基礎弱被先生勒令宿在書院,顧慈他們都是走讀生。

    阮氏在家看著兒子瘦瘦的一把骨頭,穿再多手上都沒一絲熱氣,心中焦慮難安,就怕兒子隨時一命嗚呼。

    顧慈又是個素來不喊疼的人,等他真喊疼,那就晚了。

    張知魚和保和堂的幾位大夫都守在顧慈床邊把脈,他能捱到今冬,是保和堂所有大夫齊心協力的結果,他的藥方大家已經調無可調,這樣也只是將他養得能喘氣走路,做些普通孩子能做的小事而已,如果要去縣學唸書,那一定會前功盡棄。

    張知魚問顧慈:“你很想去縣學唸書嗎?”

    “娘還沒把爹的事告訴我。”顧慈垂下眼小聲道:“如果有一天我知道家裡得罪了人,但是隻能看著娘跟爹一樣死了,那我真是枉為人子。”

    張知魚想起顧家庫房裡的大衣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趙聰看著顧慈,轉轉眼珠道:“我回家把保和丸的藥方偷出來。”

    顧慈笑道:“你偷了方子,還不得把你爹嘔死了。”

    再說要朋友拷問自己的良心去做事,說明這件事本來就不對,他不想趙聰因為自己做錯誤的事,便哼哼道:“就是你偷了來。我也不要小魚看,直接兩把撕了!”

    趙聰不樂:“好心當成驢肝肺,那你等死吧!”

    成昭在旁邊聽得若有所思,道:“這個保和丸這麼重要?”

    張知魚道:“顧慈吃了這個之前都健步如飛,若不是為鹽工的事耗費了心神,還不至於天一冷連門都不能出。”

    成昭面色古怪道:“我家有啊!我爹見天捧著讓我哥看看能不能悟出點什麼。”

    小時候他還當是武林秘籍,偷了包蒙汗藥一氣倒進酒壺,他爹跟他哥都睡得跟死了樣。

    他還是等看完了秘籍才喊的娘,捱得一頓好打。這頓打讓他記憶深刻,便也沒忘了裡頭的內容,就薄薄的一張紙,還只有一半兒,轉頭他就能背下來。

    張知魚看著他寫在紙上的字也神色複雜道:“難怪趙掌櫃看方子看那麼緊,原來他只有一半兒。”

    還有一半給成家偷走了,古代寫字都是豎著寫的,比如三錢人參,三錢兩個字在上頭,這麼豎著排下來。

    想必趙太醫也有些強迫症在身上,因為藥方只有巴掌大,他寫方子喜歡將藥材並排,看著便清爽許多。成老爺想是偷著張方子時來了人,撕下的一半兒只有藥材,但是沒有劑量,趙掌櫃那半截裡就只有劑量而沒有藥材。

    但趙家抓過不少次藥,怎麼也朦朧記得寫藥材,所以,顧慈看著自己的保和丸道:“我的丸子都是趙掌櫃在家神農嘗百草試出來的。”藥效就是猜準了跟猜不準的區別。

    成老爺雖然有藥方,但他沒有學習趙家代代相傳的加密寶字,所以他認不全藥材,也就沒有做出來。

    成昭笑:“那倒不是,我爹和我哥以前搗鼓出一個叫保幼丸的東西給我吃,那味道聞著苦,我就沒吃,我爹就叫我哥吃了,幸好我沒吃!你們不知道,我哥,哦,不,成明一吃下去就燒炸了腸子,連著竄了半月的稀,最後還是當成痢疾才治好的。”

    從此他們家就沒在外頭賣過丸子了,但他家還是經常制的,買了一溜兒小鼠,喂一隻死一隻,好長一段時間,成昭都以為自家是貓變的。

    還經常半夜站在院子裡吸收日月精華:“可惜沒什麼用,總不見現原形。”成昭面上浮現出一股淡淡的傷感。

    張知魚瞪他:“我們找了這麼久,你怎麼不說?”

    成昭嘀咕:“你們也沒跟我說過要,我怎麼給。”而且之前他們家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是有他也不能拿出來。

    張知魚看著方子,心說趙掌櫃你騙我騙得好苦!

    不過保和堂的壓箱底的藥原來是個半成品,顯然對趙家也是個大雷,爆出來地位立刻就能在南水縣杏林界降一截。

    大家對視一眼,都將目光放在了趙聰身上。

    趙聰盯著這張紙心頭一片火熱,腦子嗡嗡作響,忍不住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瘟豬兒也有瘟豬兒的自尊,他的自尊就是決不允許縣學裡頭只有他瘟,誠然慈姑比他在唸書上有天份,但這孩子不是一天也沒去過學堂麼,說不得只是他太笨了顯得慈姑聰明而已。

    之前成昭還被關著,他擔心只有自己能去,真是人都嚇瘦了幾斤,如今成昭被救了,顧慈也有救了。

    等到了縣學,他是大瘟成昭是二瘟慈姑是小瘟,可不就有了伴兒!三人成眾,到時候吵起來,他們也能造成此起彼伏人多勢眾的大場面。

    想到這裡,趙聰抱著紙口水都要笑出來了。

    剩下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句話——趙聰不愛學醫,但還是很關心保和堂的嘛!

    “偷得好!”趙聰眼睛亮晶晶地將方子往胸口一揣,驚喜道:“我們用這半張去換我爹的另外半張,這不就有一整章能給你研究救慈姑了。”

    幾人看著他為趙掌櫃一大悲,齊聲道:“好一個大孝子!”

    趙聰拍拍成昭的肩膀,虛情假意地關心:“你爹和你哥是不起就為著這個看你不順眼的?”

    成昭皺眉想想道:“應該不是,我娘說他們就是害了狗瘟。”

    看了保和丸方子的事,他娘都不讓他對外說,他爹和他哥當時睡得天昏地暗,等第三天才伸著懶腰醒了,從此便把該黃酒視若珍寶,直呼大夢三千深酒。

    他怕東窗事發,回回他哥和他爹鬼鬼祟祟地湊一塊兒喝酒,他都是掐著點往裡道蒙汗藥的。

    張知魚悚然一驚,想起閔大夫還順了兩瓶成家的黃酒,拔腿就要往外跑。

    成昭拉住她沒心沒肺地笑:“不妨事,我怕給人聞出來,那都是給我爹和我哥倒的新鮮藥,泡久了我怕餿了出事。”

    “這麼說你也挺有孝心的。”張知魚立刻誇他。

    成昭撇嘴道:“老黃曆了,要知道他們會關我,還不如撒把耗子藥去。”虧他回回都掐著量放,只讓他們睡一日。

    不過成老爺和成大郎似乎並不滿意,總覺得酒味兒越來越淡,如今已經不怎麼喝了,但招待貴客還是會拿出來,成昭沒那個膽子放,貴客每回都神智清醒地離開,還對外說成家父子十個半杯倒的貨色。

    成老爺和成大郎笑得更開,心下更篤定這是酒蟲認了主,專醉他們爺倆。

    張知魚咂嘴感嘆:“難怪你哥和你爹懷疑你要謀權篡位。”看給人忽悠得,她琢磨著成老爺的迷信種子說不得就是成昭親自給種下的。

    趙聰拿著藥方子就要回去威脅他爹,張知魚怕捱打是不肯去的,便給他出主意:“這方子你留一半下來,你爹要打你,你就說讓他這輩子也見不著另一半!”

    趙聰嘿嘿一笑道:“沒問題,你們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便跳上馬車,讓長喜帶著自個兒回了保和堂,一進後院就綻出一個笑容,燦若春花地看著他爹心說——爹,兒子來看你啦!

    *金蛋孵出來的慈姑

    保和堂這幾日正熱鬧得緊,現在淑娘還在家靜養。除了高大夫和閔大夫,其他人都無緣一見,但這事兒在鋪子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正眾星拱月般將張阿公圍在中間,一起盯著桌上的紙發呆,趙聰心頭狂跳,還以為成老爺這般不抵事,吃了頓官家飯就將事兒抖出來了,便鑽到裡邊看。

    就見張阿公指著太白星,凝重地問:“這顆是嗎?”

    秦大夫搖搖頭,嘀咕道:“不太像,沒說太白星下凡成女大夫的。”

    “有道理。”眾大夫沉吟,又畫了只牛說:“這個肯定是了。”

    張阿公險些跳起來:“我家也就我不成器的兒子力氣跟牛有一比,我孫女兒可不是這等蠢物!”

    藍大夫立即安慰:“想是說的老子,太上老君不是他的化身麼,魚姐兒說不得就是爐邊童子。”

    該大夫立即贊:“知我者藍大夫也。”

    張阿公看著這張保和堂星宿圖,困惑道:“怎不畫個鼎,這也比牛容易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