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君 作品

第104章 張家喜事

    *不識貨的張家人

    張知魚做為貨真價實的張家人,聽到錢蹭一下就彈了起來,都不帶看路便夢遊般地下了床,等穿了衣裳,堅持在腦子裡吃完那一頓酸菜魚,張知魚方心滿意足地睜了眼。

    夏姐兒靠在床邊上喘粗氣,腿肚子還有些打顫,唉,實在是她長得這般年歲,就是發夢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吶。

    阿公說在南水縣買幾個大宅都成了。

    夏姐兒不是這麼換算的,她知道玩具和糖比房子便宜,心裡想的就是,幾個張家這麼大的屋子,一個全放窩絲糖,一個專放蜜肘子、沖天炮也得另起一屋,重要的是——還得有一院子裝小孩兒饞哭的眼淚!

    張知魚見她這樣就笑:“小土包子,多少錢啊,怎跟發病了似的。”

    “數不過來,他們說讓大姐出去才能看剩下的。”夏姐兒舌頭翻了幾個跟頭,才勉強完整地說了這話。

    “阿公買的紙元寶。”張知魚懂了,笑她:“你鬼心眼子多,所以見了紙元寶容易被糊住,但那都用來掛墳的。”

    夏姐兒急得錘床,見大姐不信,腰也不軟了走路也有勁兒了,就是手還跟得了雞爪瘋似的,但她堅持不懈地抖著手勾住大姐往外走,嘴上撒歡道:“是真的,是真的,走,走走走,出去買糖,丟在水裡聽響。”

    外頭當然不是掛墳,但張阿公看著小關公公手上那一排金光璀璨的御賜金元寶,已經沉默地在心裡將這事兒安排上了。

    光宗耀祖,老天爺,他老張家要發啦!

    張阿公破天荒地暈錢了,若非有外人在,簡直當場就要滑到地上去。

    張知魚真不愧是張阿公的接班人,一進院子就看到了一那排金元寶,實則地上還放了幾個大箱子,他爹正在奮力掃地,務必讓整個張家都以最乾淨的面貌來迎接這神聖的一刻。

    地上的箱子被張知魚自動無視,眼神直溜溜地盯著冒著光暈的金子,若非見著她小舅李三郎還不能移開眼。

    李三郎正跟捧著金盒子的小關公公說話兒,路上小關公公已經把怎麼接旨的事兒跟他說了。

    一家子都在聽他兩個嘚吧嘚吧說這事兒,是以竟然無人在意魚姐兒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氏最近日夜憂心出門販貨的弟弟,好容易見著人四肢俱全地回來,正見縫插針地在那頭問話,一時也沒顧上兩個女兒。

    張知魚見捧著金子的是個白面無鬚的青年,戴著烏紗描金曲腳帽,穿著領窄袖衫。心頭轉了幾下,太監的服飾其實都有相似之處,她電視上也見過不少,一下就領悟過來,這是送旨的欽差,只怕為的是去年解暑方的事。

    外甥女一進院子,李三郎就看見了,忙拉過道:“怎這會兒才來,讓人都等你。”

    張知魚心說,也沒人跟我說這事兒,要不是夏姐兒心頭有大姐,這會兒她還在發夢呢。

    李三郎也顧不上她,假意關心兩句,又轉頭跟大家重複怎麼接旨,這也是個技術活來著。

    剛剛小關公公在門口說來送聖旨,差點被孫婆子拿大棍子趕出去,看著後頭抬著東西的小太監她還不信,直罵:“這遭瘟的,倒騙到你娘身上了。”

    李三郎在後頭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忙走出來再三勸說,孫婆子這才相信是真的,瞬間臉色就白了,想著自個兒罵了皇帝的家僕,此時還躲在房裡不吱聲,怕被拖出來卡擦沒了命。

    張知魚跟夏姐兒也鑽進去一起學習。

    兩人聽李三郎說了一肚皮的話,這才知道接旨也有這般多的規矩。

    首先得大太監拿著聖旨,在有幸窺得聖蹟的人家宣旨,進門口先說一聲:聖旨到,誰誰接旨。然後,接旨人再率領家人一起站好。等太監讀完聖旨,聽到欽此兩個字兒,就能一起高呼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大周朝的官兒見了皇帝不用跪,大家都是站著上朝,奴性是一點兒也沒有,誰率先彎腰還會被仕林恥笑,接旨也是不用跪的,神態恭敬些,擺上香案衣著整齊也就行了。

    百姓就更犯不上了,除非犯了事上堂受審。儒家說“禮不下庶人”,百姓沒有受過教化,又要追究他們的失禮之處,只能說失禮的是皇帝本人,所以張家人也是不用跪的。

    張知魚拉起爹道:“咱們站直了聽就是。”

    張大郎一愣:“茶館裡都說要跪。”

    “算命的還說能請神上身呢,爹怎麼不信?”張知魚看爹,說書人的嘴信了還不得誆死。

    那頭小關公公詫異地看魚姐兒一眼,他也是宮裡的人尖子,不消人說就認出誰是接旨的正主,便笑:“姐兒醫術好,難得還懂這個。”

    “我大姐唸書多。”夏姐兒沒覺得不對,挺胸驕傲道。

    張知魚卻讚一聲,古裝劇誠不欺我也,她過來才說了一句話,別人就知道你是誰了。

    就算先頭家裡說過吧,這麼快能記住誰是誰也挺不容易的。

    小關公公不知魚姐兒心頭正嘀咕他,正打量窄小的張家院子——簡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便由衷地對張家人道:“你們家可是真疼女兒。”

    也不是什麼頂有錢的人家,還捨得讓女兒唸書,雖然這個女兒如今有了出息,但當時誰能預料到以後呢?那只有疼愛二字可以解釋了。他小時候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不然也不能做了公公,所以很知道唸書對普通人家是多大的負擔。

    “我們家的女兒如今都在唸書。”張知魚立刻找話捧爹孃和阿公阿婆,道:“我們家對孩子都一視同仁,不單單疼我一個人。”

    夏姐兒幾個叫阮氏先生,一年四季她們都親自給阮氏端茶送水,打掃院落,節上還會送禮,早就正經將阮氏看作教書的女先生對待,所以這話說起來,張家人點都不心虛。

    小關公公咂舌,嘆一聲張家小孩兒命好,又轉頭問李三郎人來齊了沒。

    李三郎數了數對他點頭,小關公公就將打開的金盒子往箱子上一放,對魚姐兒笑:“南水縣大桃鄉張家二房張春生之長女張知魚接旨——”

    張知魚愣在當場,轉頭看阿公和爹孃,張阿公心頭迸發出巨大的喜悅,忙趕魚姐兒:“還不快過來!”

    李氏牽著女兒,慢慢地將她送到了張家人的最前邊站著,摸摸她的頭笑:“娘今兒也沾你的光。”

    張知魚對娘笑:“我是娘生的。沒有娘哪來的我呢,所以娘這是沾自己的光。”

    “少貧嘴,一天就知道給你娘灌**湯!”話這麼說,李氏臉上笑意卻更深了,又理了兩把女兒的頭髮,才回身跟丈夫站到一起。

    魚姐兒筆直地站在前頭,張家人也忍不住挺了挺背。

    其實大家面對皇權時,多少都有些害怕和自卑。張家李家連個正經讀書人也沒有,就算張大郎,那也是沒品的,對這等帶著烏紗帽的太監,如何不怕不自卑呢?

    但看張知魚以松柏之姿立在前頭,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將大家的背也撐了起來。張家人本來就生得好看,雖然穿著簡單的布衣,但都形容整潔,這樣筆直地站著,跟一簇青竹似的,更好看了幾分。個小蘿蔔頭就是正往上躥個子的胖竹筍,也怪可愛的。

    小關公公暗讚一聲,朗聲念起來,若非從李三郎那知道張家人就是普通小戶,他還以為自個兒進了清貴之家。

    待唸完了,後頭就轉上來幾個小太監,手上捧了個長條狀的東西,還蒙了布。

    張知魚將布一掀,就露出兩塊鑲好的匾額。

    張阿公不識字了,抖著聲問:“這個上頭寫的是什麼?”

    “良善之家和醫者仁心。”張知魚也想打擺子,但她強忍住了,自個兒可是接旨人,是有尊嚴的!

    “哦,這個是皇帝寫的?”

    張知魚道:“良善之家是皇帝寫給張家的,醫者仁心是皇后寫給我的。”

    張阿公點點頭,看著魚姐手上的黃綢,又問:“這個是什麼?”

    “皇帝給我們寫的聖旨。”

    “哦,這麼說老張家也在皇帝跟前掛號了?”

    張知魚到底打起了擺子,點頭道:“可以這麼說,阿公。”

    小關公公險些笑出聲兒,剛還說清貴,這才多久就現了形,皇帝一年到頭賞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聖顏都沒見著,就好意思說自個兒掛號了!

    張阿公信以為真,嗓子跟破風箱似的直呼呼,伸了也犯雞爪瘋的手拿黃綢和匾額,兩三次都差點抖到地上去,他還不要別人拿,誰一伸手就打:“勾滑絲了怎麼說?摔壞了怎麼說?”折騰小一刻鐘才有驚無險地供到爹孃牌位前。

    張知魚見綢子和匾額安生地落在上頭也鬆口氣,差一點兒他們家就樂極生悲,犯了藐視聖旨的大罪,這會兒可以說是死裡逃生,遂也低了小腦袋不住地謝謝祖宗保佑。

    老張頭和許老孃雖然墳在鄉里,但張阿公在外多年,也給他們立了牌位平時上供,他自己時常進來,家裡的孩子們卻很少來磕頭,小孩子神魂不穩難免衝撞了什麼。

    但接旨人是魚姐兒,張阿公便帶著她狠狠磕了幾個頭,才心急如焚地轉身出來。

    那聖旨上頭的話兒,都又多又複雜,張阿公也挺喜歡良善之家和醫者仁心匾額,獨一份的御筆手書不是?但他老人家不在乎這個名聲,只當皇帝老爺誇自個兒,誇誇又不要錢,換不了吃喝,值什麼呢?他在意的是裡頭的賞,便看魚姐兒:“給阿公說說,上頭賞什麼了?”

    張知魚沒好意思說自己也沒記清楚,光顧著激動了,畢竟兩輩子頭一回接聖旨,雖然平日唾罵封建社會,但得了賞誰能不高興呢?便拉著阿公到箱子跟前煞有其事地說:“阿公,上頭說這個都是我們的!”

    張阿公瞪她兩眼——我還能不知道這個?

    說完咽咽口水,一把掀開了裝金子的大盒子,這盒子足足有五層,剛剛小關公公只打開了第一層——還是有心叫張家人知道他不是騙子,別叫他們再拿棍子喊人。

    張知魚手拉著夏姐兒都哆嗦了,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叫聲,她活了兩輩子何曾見過這麼多金子?

    這是鉅富!是鹹魚大翻身!是底層的勝利!

    足足二十個五兩重的大金元寶,每層都擺了四個,東西太重,張知魚有心無力,沒捧起來。夏姐兒這會兒也是軟腳蝦一隻,喘氣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