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君 作品

第100章 不能瞞了

    “鐵柺盛拐來的人,有賣給你們的是也不是?”張知魚想起鐵柺盛和從他手底下救出來的孩子,以及那些不知家鄉在何處的鹽工冷冷地問道。

    喬大不知這小娘魚如何曉得的關竅,但喬二又吐出了白沫,他心中焦急也不瞞著幾個小的,只快速地回想道:“前兩年好些曬鹽的漢子都是水匪送過來的,沒日沒夜地幹二三年活兒,他們又不識字,逃出去也忘了家在哪裡,就只能死心塌地地留下來。”

    張知魚沒有說話。

    或許裡頭就有南水縣出身的鹽工,他們在那頭苦苦地勞作,與家只隔了一二日水路。

    只是這一二日的光景,或許這些人一生也不會知道有多長。

    張知魚想起不知流落何處的三個堂姐。她還記得三個女孩兒每年過年來她家都低著頭,但卻會給她和夏姐兒自己在鄉下摘來整成一束的漂亮野草。

    夏姐兒已經記不得三個堂姐了,但她還記得大姐差點走丟的事,便抱住大姐的手道:“大姐,我會記得回家的路,以後我不讓你再走丟,大姐迷路了就來找我知道嗎?”

    張知魚看她手都抖了,便伸手牽住她鄭重點頭,想帶她出門找阿公。

    “我跟爹說了要保護大姐,我走了他們欺負你怎麼辦?”夏姐兒不肯,牢牢地握住彈弓靠著大姐說:“大姐能聽我也能聽,我和大姐一樣。”

    雖然最後一句話夏姐兒還說不清楚,但張知魚一下就聽懂了妹妹的意思,她在說——我們是最親最親的姊妹,大姐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張知魚回握住妹妹的手,沒有再勉強她出去。她第一次在這個朝代感受到了血緣的力量,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知道,這是天地間唯一和她血脈相連,比父母還要親近的人。

    她的妹妹比她想得還要堅強和勇敢。

    喬大這才知道兩人是親姊妹,由衷一嘆:“我們兄弟二人從不幹那等讓人/妻離子散的惡事。”

    “但你們卻能幫人守住想要回家的人。”張知魚險沒被喬大的厚臉皮噎死,“你們是兄弟情深,客商求喬二的時候,他又有沒有心軟呢?”

    喬大從小受盡冷眼,並不將個小女娘的鄙薄放在眼裡,只不停地催趙聰給喬二解毒。

    趙聰掉頭看魚姐兒和慈姑:“你們問完了嗎?”

    還差得遠呢。

    顧慈接過話頭繼續問喬大:“你們為什麼要來南水縣找童四郎。”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要殺他滅口。”喬大道。

    喬二從水上回來後也不知是不是泡久了水,便落下個哮喘的毛病。他只得慢慢摳了刀上的寶石變賣出去給弟弟治病,平日家也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卻讓管家注意到這個吃得多幹得多的壯漢,很快兩兄弟就被帶到縣衙發了身衙役行頭。

    這時兩兄弟才知道自個兒做活的主家是知縣老爺。

    談知縣一進門就拍出兩張通緝令在桌上讓喬大瞧,喬大不識字,多年過去兩人也已經模樣大變,喬大早就不記得自己的樣子了,但他記得喬二的樣子。

    上頭的人面相清秀看起來又乖又幹淨,正是十三歲的喬二。

    喬大逃得累了,癱在椅子上等談知縣發落,誰知談知縣並不要他兄弟兩個的命,知道他們做過水匪還很高興,只讓兩人安心做小捕快。

    談知縣官小心大,只是尋常官宦之家,唯一一個做到四品官的叔叔也退了下來,朝中無人,再保不得他在江南繼續做官。

    想到離任後這樣肥的地界再也輪不上自己,談知縣便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竟然狗膽包天地起了自個兒販鹽最後再賺一票的邪心。

    於是喬大喬二白日在縣裡做衙役,談知縣一得空,兩人就帶著他勾搭上水上的老大,將鹽洗給他們,他不管鹽的去處,只在家專心收錢。

    水路走通後,兩兄弟晚上就帶著被拐賣誘騙來的鹽工往河上走,直將人往水匪船上一交,鹽有了去處,人也有了去處,還不費事。

    兄弟兩個在湖上漂泊,做事都很警醒,但談知縣並不十分信任兩兄弟。

    這二年跟水匪混熟了也不要他兩個再押運,反派了自家表兄上來。

    他表兄好吃懶做,談知縣敢在官鹽裡摻三百斤沙子湊八百斤運到揚州,私下截流的這三百斤鹽他就敢填八百斤沙子充千斤賣給水匪。

    幹得一月下來,鹽工在南水縣摸上去十幾次兩個人都不知道,直到跑了童四郎這才哭喪著臉回頭。

    做官兒的倒鹽賣,被抓住後不僅自己要腰斬,還得合族流放三千里。大週四處都是野獸深林,流放三千里跟喂大蟲一個意思,談家表哥嚇得腿肚子抖了又抖,不消一日就瘦成個麻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