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君 作品

第100章 不能瞞了

    喬大驚愕地看著趙聰,方才瞧著這孩子一聲不吭,還當他是這群蘿蔔頭裡最老實的,乍聞他吐出這樣的驚人之語,愣怔片刻才長嘆一聲:“你跟我弟弟小時候真像。”

    個歪瓜裂棗的老壞蛋,還敢跟大夥兒攀親,也不害臊!

    夏姐兒叉腰呸他。

    “快說!”趙聰的彈弓舉得更高了,他的臉上第一次透出堅毅之色,任誰看到都不會懷疑他的認真。

    喬大刀口舔生活到三十多歲,心裡很清楚什麼樣的人下得了狠手。“你小子有種。”喬大說,兇狠的眼神轉到喬二身上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原他和喬二都是外縣父母雙亡的孤兒,每日家只守著爹孃留下來的餛飩攤過日子,兄弟兩個都手粗,做出來的餛飩不甚好吃,爹孃死了不過三月,這營生也丟了個乾淨,每日只靠街坊施捨的一點剩飯度日,幸而兩人自小就比旁人高壯些,胡混到十歲上頭就去了賭坊給人當打手,做的事雖腌臢好歹能填飽肚皮。

    有年八月十五,兄弟兩個在破瓦爛舍裡擺了一桌酒席待友,等至半夜也沒一個人來,聽著巷子裡闔家團聚的嬉鬧聲,兩人默默無言地將碗筷收起,反在主位上倒了兩杯酒祭奠爹孃。

    喬大自認已經練出了一副鐵石心腸,此刻兩杯黃湯下肚,聞著桂花香也難免想起爹孃在世的光景,小家雖貧但再無錢糧,中秋也能吃片娘漬的蜜藕。

    如今滿院子除了他和弟弟,連爹孃房前的樹都死了,便忍不住對著牆角流了一回淚,那時兄弟兩個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五歲。

    喬二與哥哥相依為命,喬大隨口一說轉眼就躺在桌上睡得爛熟,他卻將此事牢牢地記在心上。

    正是圓月高照時,喬二一個人出了門子,孤零零地跑到蘆葦蕩,脫得乾乾淨淨,撲通一聲便跳下水去挖藕,他水性不好,險些溺死河中才挖了兩截。

    恰逢一客商攜著妻兒泛舟賞月,一家子難得團聚,蘆葦蕩上還有好些客船便沒帶僕從同行,一時飯畢,客商拿了兩把波斯來的寶刀,笑吟吟地給兩個兒子分。

    喬二抱著泥藕扒在船邊,歪頭看著那兩兄弟賴在爹孃懷中把玩嵌滿寶石的彎刀。

    客商的娘子耳朵尖,聽見動靜喚了丈夫出門往底下一看,見是個半大小子,嘴唇都凍紫了還抱著給哥哥挖的藕不放就鬆了心神。

    兩個抱著寶刀的小兒不怕生,笑嘻嘻地趴在船邊跟喬二搭話。夫妻兩個難得動了惻隱之心,讓喬二上得船來,親燙了杯熱酒與他吃。

    談話間客商告訴他,自個兒要往福州販貨,若他兄弟兩個吃得苦便跟他隨行做個小廝,也賺些正經銀錢,喬二盯著兩兄弟的寶刀靜靜地吃了酒。

    客商的小兒子最愛撒嬌,賴在娘懷裡吃了飯就湊過來喊他哥哥。

    “誰家是你哥哥!”喬二陡然暴起,“我喬二郎今生只有一個兄弟!”

    說完便一把奪過刀殺了兩個小二,抬手就將人丟進水中,高興地拍腿大笑:“果然跟我想的一般鋒利。”

    客商有些痴肥,見兩個兒子轉眼就血濺當場,一時氣急攻心痰便湧上來糊了嗓子眼,倒在桌上喘氣。

    喬二想著那杯暖燙的熱酒,先提刀走向了目眥欲裂的婦人,客商說不得話,強撐著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哀求地看他。喬二回頭對他笑:“你放心,我吃了你一盞熱酒,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喬二郎保證定不拆散你一家子,待我了結了你娘子就送你下去見妻兒。”

    喬大趕來時,泥藕上的血都還是溫的。

    眼見著弟弟犯下如此大錯,喬大隻有這一個親人,如何捨得叫他去死,便放了把火帶著弟弟逃到水上,又搶了幾回來往的商船做投名狀,好歹進了水匪窩做個小卒,日子倒也過得滋滋潤潤。

    前些年,裡頭有個姓盛的小當家分了些安家錢財,想喊幾個兄弟跟他回鄉幹些肥肚的買賣,喬大喬二不想一直漂在水上,便跟著一遭出了匪窩。

    誰知那姓盛的回鄉,全因匪窩大了銀子不夠分,大哥們是差他出門打第二窩的。兩兄弟不想再做水匪,行至半路便悄悄潛下水,尋摸到鹹水縣做了個隱戶給地主老爺種地,不想卻陰差陽錯做了衙役給談知縣押鹽。

    幾個孩子一下就反應過來姓盛的小當家是誰。

    當時打拐子窩還是張大郎親自去的,後頭柺子的血在菜市口流了一地的事兒在南水縣鬧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都知道那柺子頭目姓盛,在水上拜過大哥練得一身好硬功,只是依然不敵方巡檢神勇,最後被一刀砍死在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