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54. 曖昧 這才哪兒到哪兒?

    那時候,朝上氣氛還不緊張,祝纓辦一些鄭熹親近的人,她咬死了,鄭熹也就笑笑。放到現在估計不能這麼輕輕就過了。

    林讚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王相公在想什麼?”

    祝纓擺了擺手,道:“要是能猜到,我就做丞相去了。”

    林贊啞然。

    祝纓道:“大理寺,照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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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衙後,趙蘇約了卓珏,兩個人一同往祝府去。二人知道了朝上的事情,都有些生氣:這是逼人站隊嗎?

    卓珏道:“情勢越發的難了,便是兩位相公容得下大人置身世外,他們手下的人也不會讓大人袖手旁觀的。不是盟友就是敵人!”

    趙蘇道:“只怕兩位相公也……”

    將近祝府,卻見一隊人已在門上了。祝府大門打開了,祝纓親自迎了出來。趙蘇一拉卓珏,兩人沒有貿然上前,閃身躲進了門房裡。

    冼敬與太子的內侍郝大方兩個人押著一車財物,代表太子來安撫祝纓。

    郝大方道:“殿下說,今日之事並非殿下之意,大人受驚了。”

    冼敬也說是左贊善大夫自作主張。

    祝纓笑道:“在朝上站著,誰能不被參?兩位相公都捱過,難道我挨不得?哪有我被參了,殿下反而掛心的道理?”

    話說得漂亮,又給郝大方送紅包,郝大方也接了。

    冼敬等送走了郝大方,才對祝纓說:“你在鄭黨陷得深,袖手旁觀就是叛徒,你的日子可是會很難熬的。可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還是有份量的,你有良心就會痛苦。何必自苦?”

    祝纓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我只要效忠天子,總有我一條活路,您說是不是?”

    冼敬道:“獨木難支,你好自為之啊!”

    祝纓笑道:“明白。”

    冼敬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麼,祝纓是註定無法置身事外的,不是嗎?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祝纓是個聰明人,但祝纓的出身放在那裡,要麼徹底的背叛,要麼就死心塌地。這樣一來,他們也好有個應對。

    祝纓不表態,生死存亡的時候,就只好把她當敵人了。難道祝纓會不明白?

    冼敬皺著眉頭踱回了自己家。

    趙蘇、卓珏這才從門房裡溜了出來,求見了祝纓。

    祝纓面色如常,在書房裡見了他們二人。趙蘇先說一句:“看來殿下還是看重義父的。”

    祝纓搖了搖頭:“再看吧。你們都不要擔心,我自有分寸。時候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她的設想就是離開朝廷中樞,這破地方,她現在能上桌了,但是夾不到什麼菜!還有人讓她陪酒,不喝就讓她下桌。得走遠點兒,自己單開一桌。

    北地就不錯,她總有預感,北地的情況會有變,但具體怎麼變她也說不出來。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但是軍國大事,不能僅憑她的直覺來斷。以常理推論,朝中不和北地就不容易安穩。不安穩就需要安撫,她覺得自己能出去躲一陣。

    卓珏道:“無論何時,我們都願聽大人號令!”

    祝纓挑眉,趙蘇從旁說:“這些是我們的一些想法。”他對卓珏使了個眼色。

    卓珏將南方人走仕途的難處等都說了,又說了自從有了祝纓,南方士子的路就寬多了之類。感謝祝纓不歧視南人,如今是人心所向。又說還請祝纓不要拋棄南人,他們也會在南士中為祝纓宣傳的。

    接著,卓珏又說了祝纓的處境:“您何必依附王、鄭?如今不過是因為勢力不及這二人!可如果您有了南士,這就不是問題了。”

    祝纓點了點頭,開口卻說:“不可口出狂言,要做實事。”

    二人都受到了鼓舞,高興地應了。

    祝纓又說:“也不要四處宣揚,南人北人,只要是好人,我都願意不讓他們被埋沒。但是無賴之輩,人都不做,也就不要提什麼前程了。”

    卓珏笑道:“南方多海珠,真珠尚且用不完,怎能讓魚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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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幾日,王大夫的複核就遞到了皇帝的案頭。

    皇帝也不願在此時雙方分出個勝負來,前面還得打仗,後面他也希望王雲鶴為他整肅一下朝綱。

    糊著,勢均力敵最好。

    那位左贊善大夫也只得到了口頭的申斥,讓他向祝纓道個歉,沒有額外的懲罰。

    左贊善大夫被冼敬帶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都斜眼看著這人,將個大男人氣得臉與衣服一樣紅了。

    祝纓與冼敬對座,左贊善大夫站在下面。冼敬先為他討了個情,再說:“你魯莽了,還不來解釋?”

    這人勉強一揖。

    祝纓笑了,輕聲道:“我只效忠天子。給我分主子,你還不配。滾。”

    那人氣得兩眼翻白,眼看要厥了過去,祝纓對冼敬道:“詹事府裡充斥著這樣的人,對太子不利。”

    冼敬的臉色也變得不好了起來。

    祝纓在他的耳邊笑道:“這樣的脾氣,怎麼應付得了朝局?”

    冼敬扭臉看她時,她又是一臉的平靜了:“我覺得接下來北地會有大事,我不懂兵事,但是我的預感不會錯。告訴太子,好好準備。”

    冼敬道:“連戰皆捷。”

    “太順利了,不對勁。如果沒有紕漏,冷將軍怎麼會自己去整頓軍務?既然有紕漏,還能這麼輕鬆的贏……說我膽小也罷,還是慎重些好。”

    冼敬道:“好的,我會把話帶到。”

    他轉臉就把同樣的話也捎給了王雲鶴。

    然而,他們等來的是六月末的第三次捷報!這次非但冷將軍又報捷,忠武軍也報“追擊一百五十里,斬首二百四十級,俘牛馬若干”之類。胡人再次遠遁!

    皇帝大喜,下令犒賞。更讓皇帝高興的是,宮人誕下了太子長子!皇帝在東宮設宴,為太子夫婦慶祝。

    吃席的時候,大臣們談笑風生,吃完酒轉頭又隔空吵架了。

    捷報,就意味著他們又打了一場,胡人又來犯邊了!

    一次一次的,委實煩人!冷侯與鄭侯聯名上表,認為對方這樣有練兵的嫌疑,請求早做處份。

    鄰國勵精圖治,最驚心的不是他們的國人,而是你。本朝有底氣,等閒四夷小邦勵精圖治是弊大於利的。畢竟誰也不想四圍亂著,有個人攏著,使民不為盜,對邊境也好。如果是邊境大國勵精圖治,情況就沒有那麼好了。

    是得提前應對,最好是扼殺!

    鄭奕等人私下說,當時累利阿吐來的時候,王雲鶴對他極為禮遇,有私縱之嫌。

    冼敬等人則說,胡人現在敢這麼做,是因為他們“行新法”,做出了變革。

    一個累利阿吐,雙方能做出有利於自己的解釋。

    朝上依舊在爭吵,冷將軍出兵的同時,沒忘了告北地的狀,說其中的不法事。北地的官員也告冷將軍縱兵為惡,軍紀不嚴。又有士紳告官員貪暴的。凡此種種,亂七八糟,一時難以辨清。

    祝纓接到了一些信件。當年北地出事,空出許多的位子來,祝纓往裡面安排了一些人。如今這些人給她來信——北地情況不太好,官軍的軍紀沒那麼嚴明,這還是小事,畢竟是官軍,還沒有成盜匪那麼嚴重。但是軍需的供給真的很討厭!

    一部分是朝廷撥,另一部分還得地方上供應。北地這幾年天災人禍,很是吃緊。

    祝纓將信拿去給鄭熹看:“這些人應該不致撒謊。這上面的數目,有零有整,一般造假造不出來。冷將軍那是究竟如何?我雖不懂軍事,但是如果信上所言屬實,冷將軍這仗恐怕打不好。這仗,敗不得!”

    鄭熹笑道:“三戰三捷,怎麼會有敗相呢?讓他們再撐一下,朝廷正要反擊,仗贏了,也就好了。”

    祝纓道:“反擊?那又是一筆錢糧啦!還要精銳之師,冷將軍有把握嗎?”

    鄭熹見她還為冷將軍著想,口氣也柔和了一些:“一場大戰之後,就會能有數年、十數年的休養生息,值得。”

    “但願吧。”祝纓說。這樣的大戰,不是她在南方山裡幾百人的小打小鬧,練幾個月就能成軍?她不樂觀。但是眼前的情勢,她說什麼又都是紙上談兵。

    帶著憂慮,祝纓離開了鄭府,只希望冷將軍手上的本事是真的過硬。

    不意到了八月初,京城開開心心地準備過中秋的時候,戰報傳來——大潰敗!

    即使冷侯、鄭侯再三提醒,三戰三捷還是讓邊將放鬆了警惕,更不要提忠武軍了。累利阿吐深入二百里,洗劫了四座城池,才滿意地離去。

    此時,朝上正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