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232章 狡猾

 祝纓道:“行了,就這樣吧,範生、張生回去收拾行李,隨糧入京。其他人,準備下一場選拔!”

 鄒進賢排到了第三,這令他十分的沮喪,因為是糊名,他的名次也不低,心有不甘也沒處訴。鬱郁了好幾天。

 第二次選拔,祝纓也不以第一次的名次為準,而是將剩餘的學生重新組織一次考試,以防上一次有人緊張沒考好。

 博士、助教心裡都明白,要是以“做官”為選拔條件的話,這些人的學問進京最好也是個踩線。國子監的文章是什麼樣的?他們的文章是什麼樣的?照貓畫虎,終究差了幾分神韻。除非天賦極佳,否則還有的磨。

 祝纓也不管,仍是組織了一回考試。

 這兩次考完,各縣的讀書人也到了。仇文那裡,也將一份他寫的彙報拿了過來。

 祝纓先看仇文的彙報,上面比較詳細地列明瞭各族所需的東西,大同小異,鹽鐵之類及生活品是大宗,他們的產出除了共同的一些山貨,也有些差別。阿蘇縣的粗茶多,索家寧更多的野物,花帕族還產一些別有風味的刺繡與織布,此外,路果家的硃砂、喜金家的銅也都是知道的。他還列了祝纓沒有到過的西卡族,那裡的人能開採一種石炭,又說附近有生金。吉碼族據說有鐵,但是冶煉的技術不好。

 藝甘家附近與索寧家接壤的地方,還有銀產出。

 “山中有寶啊!”祝纓感慨。

 太富了!

 仇文撇了撇嘴:“有也沒用。也出不了山,在山裡也做不好,也不會弄。”

 祝纓回憶了一下前一陣進山的路況,道:“確實,寶貝被路給守住了。”

 仇文寫得很仔細,又寫了一些各族交易的禁忌以及比較平均的兌換價格,不同的東西在不同的族裡價格是不一樣的,不同的商人來賣,價格波動也比較大。

 祝纓手裡還有一份自福祿開榷場以來市令的記錄,以及讓項樂去摸底的清單,兩相對照,可見仇文的能力是不錯的。

 她笑道:“很好,接下來你們再辦一件事——”

 祝纓要仇文辦的是,選一些可靠的、熟識的商人,讓他們準備貨物。又讓項樂去找項大郎,以項大郎的交友,也選一些可靠的商人。讓他們備貨。

 仇文再次領命。

 項樂接受,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大人,阿蘇、塔郎的榷場已不必如此辦,大人可是為了那三家準備的?那……還得些時日才能開了。商人備貨都、都有數的,不敢壓太多的貨,怕錢週轉不開。”

 祝纓笑道:“知道。不會等到明年的,我送糧回來就帶他們進山。”

 項樂微微吃驚:“恐怕不好保密。”他跟在祝纓身邊,知道奏本還沒最終定稿送出,由於這個奏本不是緊急公務走得不會太快,就算送出了,一來一回,不算朝廷扯皮的時間,也差不多到年底了。再選址、開市,日子都戳到明年春天了。

 如果大量備貨,一般商人撐不住把貨物囤在家裡這麼久不去周圍賺錢。如果祝纓是想不等朝廷有了回覆就私下貿易,是有點兒犯忌諱的,得私下進行、得保密。這麼多樣頭、涉及到這麼多的人,保密是非常困難的。

 祝纓道:“保什麼密?”

 “大人不是要開新榷場麼?”項樂問。

 祝纓笑道:“誰要開榷場了?我要你問問他們,我要到我山中的別業小住幾天,有沒有人願意與我順路進山。”

 “妙啊!”顧同一直在旁暗中觀察,此時冷不丁喝了一聲彩。

 官員出行,什麼赴任啦、回京啦、返鄉啦……都會有商人跟隨隊伍,一為避稅、二為安全。這是公開的秘密。

 項樂眼睛一亮,沒想到還能這樣辦!他說:“我這就去辦!”

 祝纓道:“讓項安再準備些糖。”

 “是!”

 顧同在旁“嘿嘿”直笑,祝纓道:“你笑什麼?這可不是官場上的正途,不得已而為之,為了堵人的嘴。你看到了,也不要將這個辦法當成尋常。”

 “是是,頂好還是經朝廷許可。老師為什麼不等朝廷許可?”

 因為老子趕時間!

 花姐擔心的開荒時間問題,祝纓當然也想到了,她的辦法就是現在開始準備商隊進山。開荒是很慢的,還得砸錢進去。想維持這個還沒有成形的莊園一開始就得有個由頭,比如——貨棧。販賣貨物,各寨應該不太反對,以此為理由圈一塊地。“別業”是對山外人講的,“貨棧”是對山裡人說的。貨棧、集市更容易聚集人氣、傳播消息,讓一些散戶知道這兒有這麼個地方,有一個知府招人。

 有了人,就能選人開荒了!有貨棧,招點壯丁當護衛也是應該的吧?

 所以她不讓南府市令們去組織市販,而是通過仇文、項大郎兩個商人。問,就是商人逐利自己要進山的!再問,就是自己去別業,他們順捎跟著的。

 祝纓正色道:“農夫不易,商人也不容易。都說他們鑽進錢眼兒裡,還缺斤少兩坑蒙拐騙,是,有這樣的人。可養家餬口誰都難,順便帶上,人多熱鬧些。”

 顧同當了真:“不錯!在藝甘家紮營的時候,我就擔心人太少了!”

 “你當他們能當兵使呢?別做夢了。”

 “走山路的,都是拿命別褲腰帶上。”顧同說,他是本地人,多少知道一點。

 祝纓道:“行了,準備第三次選拔吧。選定了人,他們也好準備著,咱們也好去府城納糧。我估摸著小妹她們的糧也快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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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考第三次,最終後兩場他們都沒有能夠選出合適的人。

 博士道:“慚愧。”

 其實也不太慚愧,也不太意外。他早跟祝纓說過了,南府的教育水平不怎麼樣。祝纓來了雖然有了些起色,畢竟年載太短了。福祿縣幾年下來,才有能考進府學的。南府學子要想發力,怎麼也得再過三、五年,書不可能一下子被裝進腦子裡,都得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讀。

 祝纓也不急躁,將貢士考試前兩名的卷子剔出來,看看考生的年齡,沒超齡,就收入了府學。對博士道:“這兩份卷子有點意思了,再教一教,明年的人選就有了。”

 考中府學的人先報到,也不用等明天春天再入學,現在就行。她批了條子,讓這二人去領今年冬季的補帖。

 範生、張生二人,也不用離開府學,給他們幾天假,回家與家人道個別、收拾行李。她預備給他們各準備一份盤纏,再提醒他們:京城生活費很貴的,得有心理準備。

 她不打算再提供自己京城的宅子給他們落腳住,又不熟。

 範生、張生二人回到家裡,家裡先放鞭炮,然後宴客,又說:“得好好謝謝知府大人!”又忙著準備禮物去拜謝祝纓。

 兩家人又請了荊老封翁當個陪客,要往府衙裡送帖子、送禮物。

 荊老封翁也樂得摻和這樣的好事,笑道:“我一準兒去了!你們兩個,前途無量啊!”

 二人的父親又與荊老封翁一陣謙虛:“還不知道是龍是鳳呢,不比荊大官人已是官兒了。他們還是學生,學出來才算。”

 他們這兒又是準備東西又是打著拍馬屁的腹稿,待覺得準備妥當了,一同到府衙求見。

 一行人到了府衙,卻見府衙外面熱鬧非凡——四縣的縣令都到了、阿蘇縣和塔郎縣也派了人來,祝纓就要啟程往州城送糧去了。

 五人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門上衙役認得荊老封翁,對範、張也是眼熟,上前問道:“幾位有何貴幹?”

 得知是要求見祝纓,為他們進去通報。

 祝纓今年算是豐收,她說:“請進來吧。”正好給縣令們瞧一瞧。

 郭縣令就很得意,範、張二人都是南平縣人,莫縣丞心道:不過是佔著府學在你這裡的便宜!我福祿有大人打下的底子,明年一定追上你!

 範、張二人臉上微紅,他們的父親猶如吃醉了老酒,也沾著兒子們的光,與縣令們行了一禮,坐著吃了一回茶。

 祝纓問他們都準備好了沒有,他們都說:“都在打點行裝了。”

 祝纓道:“你們現在去州城還嫌太早,等他們忙完,十月才會啟程,這個年他們是不能在家裡過了,趁這幾天你們好好聚一聚。這一走就是三、五年。回來十月裡我讓吳司倉送他們去州城。”

 範、張父子四人一齊道謝。

 荊老封翁說了句場面話:“南府能有今日,全仗府君之德。”

 祝纓道:“老翁客氣啦。”又與荊老封翁寒暄幾句,問一問荊綱有沒有寫信回來之類。略說幾句,郭縣令給荊老封翁使了個眼色,荊老封翁只得遺憾告辭。

 祝纓道:“咱們也準備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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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此行仍是帶了項大郎,縣令們看在眼裡也都有了數。他們各自籌備了自己的官糖坊,也選中了自己覺得可靠的大戶辦私坊,就等繳糧回來好開工了!

 秋收完到種宿麥,中間還有一段時光,可不就是為了給他們辦糖坊的嗎?!坊間傳聞,項大郎這個糖坊,日進斗金。

 項大郎人又瘦了一點,他才攏了一批進山的商戶。雖有祝纓的名號,祝纓卻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差使,說服人又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談攏,就得拖著許多糖跟祝纓上州城。

 路上,縣令們沒再兩眼放光地盯著他,又都跟祝纓套近乎。

 王縣令此時最急,路上就鞭馬上前,對祝纓道:“大人,我河東縣新招流人若干戶、開荒得田若干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