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6章 新婦

    祝纓不知道鄭熹竟能有這麼個安排,她遇到了一個小麻煩——祝大受傷了。

    這事兒不怪祝大。

    搬了新家之後,他起初是在家裡轉悠,新家很大,新鮮感也十足。不過轉了一陣之後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曹昌是個要幹活的實在小夥子,整天照顧三頭牲口、打掃主院,又收拾門房,還弄了兩口大缸到二門前,把裡面都裝滿了水,方便杜大姐萬一洗個衣服、澆個花什麼的,用起來方便。

    他也不能總跟祝大玩兒。

    祝大無聊的時候就只好騎著騾子滿京城的閒逛。

    他也不花錢,就看。有時候興趣來了,才花幾文錢買個小玩藝兒。回來張仙姑心情好,就不罵,心情不好,就罵一罵。也有買著實用的東西的時候,被家裡人一誇,他就又跟張仙姑顯擺。小日子過得相當的好。

    今天卻逛出毛病來了。

    他騎在騾子上,正往街邊的攤子上看,冷不丁衝過來一隊騎手,驚了他的騾子,騾子本是個拉車的,被他騎著就不太合適,一驚,把他甩到了地上!

    幸得路人把他扶了起來,卻也閃著了腰、扭到了腳。他騾子也跑了,人也傷了,只得央人給找回騾子連人一起送回家。路人看他衣著不差,還真有人願意幹的。張仙姑千恩萬謝給接了回去,又給這些人拿錢道謝。

    花姐給他看了看腳,說:“扭著筋,幸好沒傷到骨頭。拿幾貼膏藥先貼上。到底怎麼回事?”

    祝大咬牙切齒:“說是什麼破公主……”

    花姐道:“可不敢這麼說話。”

    等祝纓回家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道:“以後這樣的事還是會有的,如今可不比以前了,今天這位安仁公主是陛下的妹妹,不是什麼隨便能罵的人。”

    張仙姑道:“怎麼會呢?不是有……”

    哦,皇帝把王京兆升去當丞相了,然後就有人在京城裡撒歡兒了。

    祝纓進京之前,京城就是王雲鶴在管,所以京城是一片太平,真正吃過的虧也就是周遊和時公子給她弄牢裡。自那之後,不僅是她,京城的百姓也都過得一天比一天的安逸。

    新京兆不用是個諂媚小人,只消京兆這個位置上沒有人,祝纓這樣六、七年間新到京城的人就突然發現:原來京城有這麼多的權貴啊!!!

    以前街上好像也有見到過,但是他們的存在感從來沒有這麼的強烈過!

    公子王孫在街上招搖過市的彼彼皆是。

    祝大暗叫一聲倒黴,嘟囔道:“還好,騾子回來了。”

    祝纓道:“以後有事,先顧人,別管那些個啦。”

    張仙姑道:“咋還不給個為新京兆呢?”

    祝纓心道: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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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彷彿不知道他缺了個京兆似的,一直沒有任命,直到王雲鶴搬到了新府邸,現在該叫“王丞相府”了,京兆尹還是沒個人選。

    王雲鶴遷居新宅,祝纓也依約去給他暖宅。王家僕人都認得她,笑道:“三郎來了?”

    祝纓也笑:“來了。”

    讓曹昌把禮物拿進去,她給王雲鶴的暖宅禮也不奢侈,尋常的遷居禮,不過有一樣東西是自己親手做的。王雲鶴看了就喜歡上了,說:“哪裡買的?”

    這是一件太平有象的木雕,象馱寶瓶,瓶子雕得細長。祝纓笑道:“看來我手藝不錯,以後可以擺攤兒餬口。”

    王雲鶴道:“又胡說了!”接著就嘆了口氣。京城地面上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現在卻不歸他管了,他能做的只有建議皇帝儘快再任命一個京兆尹,好不好的,先上任再說。

    大好的日子,他沒跟祝纓提這件事,而是讓祝纓去跟他在京的學生們一道吃飯,並且囑咐:“不要讓三郎喝酒。”

    祝纓也就老老實實坐著喝茶、吃菜,再與眾人說上幾句,十分老實。周圍人對她也有點好奇。這裡如今能上桌的都是不錯的官員,所謂不錯,是學問不錯、出身尚可、能力不錯、風骨也有。與祝纓以前打交道最多的小官小吏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祝纓在京城的傳聞也有一點點,如今說得最多的就是“大理寺大管事”,沒跟她打過交道的人說起這個稱呼就透著點戲謔的意思,總有點與藍興、羅元相類。不能說沒有本事,還得說骨頭有點軟。

    真人到了跟前一看,是個坦然有禮的樣子,不太像“小人”,當不是蠱惑了王大人的馬屁精。

    一看之下,大家也就不甚在意了。繼續跟熟人說笑。即使是王雲鶴的學生,此時也很有一點彈冠相慶的味道。並不是人人都心存畏懼的。

    祝纓也不用他們在意,慢慢地混在這裡吃了一席。

    此時她又有了一點那年端午在鄭熹家的感覺,但她不說出來。

    暖宅之後,王雲鶴也忙著跟朝政較勁沒功夫,祝纓自己也有許多事要做,兩下接觸竟然少了許多。而新的京兆至今還沒有出現。

    到得八月,鄭熹與岳家的親事正式訂了下來!

    婚期定在了十月。這樣新婦還有時間熟悉一下新家,方便新年的時候走動。

    祝纓一得到消息,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賀禮送到了鄭熹手上。三間鋪子,在她手上多呆了一個多月沒來得及給,這可不好!

    她把房契送到鄭熹家的時候,鄭熹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笑問:“這是什麼?”

    “府上添人口,不得多些產業麼?”祝纓說。

    鄭熹打開一看,道:“我說你整天都在忙什麼呢!將手上的事做好才是真的。這些事兒不是你現在最該乾的。”

    “正事沒耽誤呢。”

    鄭熹不過一提,說完也就過去了,轉而開起玩笑,道:“你現在就把這個拿來了,等到正日子那天,我看你拿什麼來充門面?”他也知道祝纓沒多少產業。

    祝纓道:“到時候呢,我就以大理寺的名義再送一份兒。”

    “噗!”鄭熹笑了,“淘氣!”然後很正式地對祝纓說:“你也該好好經營經營家業啦。”

    祝纓道:“我今年又添了二十畝田。”

    鄭熹搖搖頭:“多一點也無妨了。”

    “是。”

    又問鄭熹正日子是什麼時候,得到了確切的日子之後,祝纓問:“要我做什麼麼?”

    鄭熹道:“到時候穿戴整齊,過來喝……不要喝酒就行了。”

    “誒?迎親不得有人跟著嗎?”

    鄭熹嘲笑道:“你?迎親要捱打,要吟詩!”捱打,祝纓一準兒能躲開,然後把上司留下來挨岳家女眷的捶。吟詩……祝纓的文采在劉松年面前就是挨捶的料。要她何用?!

    鄭熹已然借了幾位才子,連同自己的族弟鄭奕一起坐男儐相,應該可以湊合湊合了。

    至於鄭府迎賓之類,就更不能是她了。身為下屬為上司做事是應該的,但是如果上司家族龐大家事不缺人的時候還跟著躥上躥下,彷彿在執僮僕之役,那兩人一塊兒要捱罵。祝纓還要被罵得更慘一些。

    祝纓頂好是跟邵書新他們一塊兒坐在那裡充場面,與一些差不多的官員們同席,也算是為鄭熹做事了。

    金良溫嶽這樣的,是從鄭府出去的官員,倒是可以幫更多的忙,跟鄭府僕人一起幹事都行,這叫“不忘本”。鄭熹也沒安排他們幹粗活,而是讓他們跟著自家人一起迎賓。

    到了婚禮這一天,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來了,整個鄭府忙得一塌糊塗。祝纓沒有先入席,她先貓在一邊,跟邵書新站著聊天。邵書新道:“你怎麼不去坐著?”

    祝纓道:“你不也沒去?”

    倆人都是土狗,祝纓只能認得一些近年來從宮門經過的、上朝的大人,邵書新沒有一個楊六郎給他指著人說閒話,認得的更少。兩人都抓緊這個機會,聽迎賓唱名,好儘量多的記住一些人。

    就算記下了他們,一時也難以搞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兩人站在一起,直到被溫嶽發現將二人趕去坐好:“你們倆幹什麼呢?快去入席了!”

    他們才要走,就聽到一聲唱名——鄭熹他姑父也來道賀了!

    祝纓道:“鄭大人有幾個姑父?”

    “廢話。”溫嶽低罵了一聲。就這一個,鄭熹的姑母跟段家散夥之後很快再嫁,今年跟著丈夫回京了!

    這位“姑父”外任不是地方官,乃是一個駐紮的將軍,是以祝纓之前在大理寺也沒跟他打過交道。如今也湊不到人家跟前去——鄭家真正的親戚們個個身份不凡,不是她能湊得上去的。

    她不必非在這個場合硬湊上去介紹自己,高陽郡王還讓她幫過忙呢,之後如何?也沒拿她多金貴不是?

    她慢悠悠地坐著,吃飯!心說:反正今天沒我什麼事兒!有事,也是以後的事了。天兒這麼冷,誰耐煩迎來送往的?還是坐著吃些熱湯熱水的舒服!

    她就看著新郎倌兒穿梭在酒席之間,與眾人應酬,還往她們這一桌轉了一圈。對邵書新說:“成了,鄭大人今天再沒功夫過來理我們了,咱們吃完開溜。”

    邵書新正有此意,道:“善!”

    祝纓溜到一半,卻被甘澤給揪了回來:“七郎有話對你說呢。”

    “他裝醉的啊?”

    “噓——”

    祝纓猜不出來鄭熹為什麼要叫她,仍是去了書房。

    書房裡一股淡淡的酒氣,鄭熹的頭頸都泛著點粉紅的顏色,雖沒醉,也喝了不少的酒。他仰著面,陸超在拿一條熱氣騰騰的毛巾給他敷著解酒。

    鄭熹忽然問祝纓:“我記得你的檔上寫的是正月二十七的生日?”

    “啊?哦,是啊。”不過這個生日一般也不咋過,有時候就直接忘了。下一年想起來的時候再算一算自己幾歲了。

    “明年就二十啦,該行個冠禮,取個字了。”鄭熹說。

    “誒?”

    鄭熹撥開陸超,上下打量了一下祝纓道:“冠禮之後把須蓄了,才是個老成持重的樣子。”

    祝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