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0章 變化

    最讓鄭熹重視的是整個大理寺運轉極好,鄭熹辦事也順手,都被皇帝誇好幾回了。

    所以別人過年給上司花錢,祝纓能從上司那裡摳錢。

    張仙姑是不太明白這裡面的道理的,平白擔心了一回。祝纓道:“他又不是冤大頭。縱我想要,他不願意給我還是拿不到,又不能打劫他。您就放心吧。”

    好像是這個道理,張仙姑不再念叨了。

    花姐等祝纓換完了衣服,也點完了錢,把金銀分類裝好,說:“算上這些應該差不多了吧?就是日子要緊些了,也不怕,過了年你的俸祿又到了。這裡的傢俱凡是咱們打的,都能搬過去接著使。僕人也慢慢地再僱……”

    張仙姑道:“先有個自己的窩,僕人不僕人的咱也不急!我們也還都能幹得動。”

    祝纓道:“我還有辦法,你們都不用愁。你們有空留神一件事兒,吃席的時候彷彿聽說甘大的媳婦有身子了。”

    花姐也為甘澤高興:“那我去看看她。”

    張仙姑被轉移了話題,又因為看到了祝纓從鄭府拿回了些金銀,神情輕鬆地去招呼杜大姐擺飯了。

    花姐還沒忘房子的事兒,問祝纓:“你到底怎麼打算的?京城人工的貴,蓋房的材料也貴。咱家這些錢蓋完房子就真不剩多少了。傢俱只是一樣,你日常還得留點兒跟人交際的活錢。

    如果要僕人的話,又是一筆開銷了,大頭是最開始這一筆,買人就得先拿出來錢。

    現在住的房子這一筆租金你也別想能省下來。養一個差不多的廚娘、一個丫環、一個門房、一個小廝一年的花費與房子租金差不多。

    僱的話,開頭這一筆身價錢是不用給的,但每月花費比買來的更多。

    是僱,是買?還是你心裡已經有譜了?”

    祝纓道:“可靠的人如今不過那幾樣。要麼就是自己的宗族,我哪來的可靠宗族?要麼就是買回來,身契拿在手裡,天涯海角、世世代代都逃不脫。然而我的事你是知道的,一旦露了餡兒,我的奴婢私產會怎麼樣呢?是要僱,又不太放心。所以我才想弄個宅子,分開來住,但又能幫忙做事。”

    “我懂。”

    “最後就是熟人薦的了,所以跟甘大、溫嶽他們聊一聊,看看有無推薦。”

    “嗯。如果有可靠的人,再添一個雜役才好。住得遠了,馬也是要養的,興許還得再有一頭牲口。你幹嘛呢?”

    “我得寫個條子。前幾天我不是當值麼?還是覺得這節日裡值夜有些苦。打算幾個放假的大節,值班的都給準備好一些的席面。當天送到,兩席,公費付款。”

    花姐道:“大理寺有那麼多錢嗎?”

    “嗯!有我呢!”祝纓說,“大理寺的收入不錯的,我預備開春再給大理寺添個鋪面取租。本來想開個貨棧的,然而如果有歹人租了去,又因這是大理寺的地方打著大理寺的旗號令人不敢查,那可就不好了。鋪面最好,就放在那裡,誰都能看得到。”收租而不自己經商,這是被允許的。

    花姐道:“你總是周到的。”

    祝纓笑嘻嘻地說:“才沒有呢!鋪面到了,不得修整一下?我順便又能跟木材商人、石料商人認識一下了……”然後她造房子的材料就能殺到低價了。

    “滑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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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一向會持家,除了從上司那裡摳錢,她還要從王雲鶴那裡摳人。

    新年假期一過,祝纓先在大理寺忙了幾天,與同僚一起收一收散掉的心,諸般事務重新走上正軌,就又要到燈節了。這一回祝纓就不安排自己值夜了,按著次序來,這一次輪到了胡璉。

    他笑道:“便宜我了!”

    左司直道:“老胡,燈節熱鬧瞧不上,還樂呢?”

    胡璉道:“我鬍子都一大把了,不瞧這個熱鬧也沒什麼。倒是小祝,可以趁機看看有無淑女出遊啊!你值除夕,不會就是為了燈節好出去玩吧?哎喲,你年年燈節都沒值……”

    祝纓道:“莫要汙衊好人!我燈節是要看燈!”

    他們都笑了起來。

    祝纓燈節這一天,白天先去了京兆府找王雲鶴。

    她十分體貼地沒有在一大早就去打擾人家,而是等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去找王雲鶴。王雲鶴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必有事!”

    祝纓道:“真的有!”

    “哦?京兆府有什麼案子嗎?”

    “現在還沒有,您別唸叨。是另一件事兒。”祝纓就把自己想蓋房子而找工匠的事情說了。

    王雲鶴皺眉道:“你能蓋多大的宅子?必要工匠去做?且又耗神,不如先買。”

    祝纓道:“窮啊。自己蓋更划算。”她慢慢說了自己的想法,遠一點的地方,二進院子,想蓋個樓什麼的。再弄個僕人的偏院。蓋結實些,房間多一點,京城六品裡算很不錯了,夠住個十年二十年後換有能力換大宅子的了。給工匠付的薪資,她就照著市價給,也不白使。

    王雲鶴聽她說得不算離譜,沒有奢侈的三進房子帶花園之類,覺得她應該沒有貪墨。正常的官員的待遇比起普通百姓還是很不錯的,祝纓又善經營,則這樣一處宅子,還要自己蓋,如果有可靠的人來督造,從六品一個菜鳥新人倒是也能置辦得出來。

    祝纓又說:“先請個師傅給畫個圖樣子出來,再定些工匠熟手。等春耕忙完了就動工。”

    王雲鶴道:“不錯,凡事能想到農夫生計了。”

    “農閒的時候農夫才會有空進城做些零工出力氣的活兒。否則就只有城裡這些僱工,他們農忙時會漲價。”祝纓說。

    王雲鶴又被弄了個哭笑不得,說:“罷了,會畫圖的倒是有。”

    一般好的大師傅都瞧不上畫個二進的院子,最好的造房子的師傅都是設計建築種種宮室及權貴的宅邸、別業之類。二進的院子,說起來都寒磣,請這些人的價格還挺貴。

    反過來說,要價便宜的師傅又不知道水平如何。房子可是個大物件,弄壞了返工樂子就大了。祝纓在這方面也是不熟的。

    王雲鶴讓人去查一下京兆在冊的匠人,指了其中一個老頭的名字說:“就他的,傅龍。”祝纓看這簿子上面的日期和年齡,推算一下,老頭今年得七十了,那會是個經驗豐富的人。

    王雲鶴吩咐書僮:“拿張帖子,派個人去把傅龍帶到三郎家去商議吧。”

    祝纓大喜:“多謝大人。”

    王雲鶴開玩笑道:“是人情,要還的哦。”

    “好!”祝纓痛快地答應了。

    不過正月十五,她也不好意思把個老頭拘到自己家裡,她跟差役說:“反正不急著蓋房子,過兩天吧,讓他過個節,正月二十讓他到我家來。”

    差役道:“是。”

    祝纓先把畫圖紙的人定了,出了京兆府的衙門也不回家,先去看她新弄的地皮。她立意要個鬧鬼的地方,因為便宜。之前有一處鬼宅,但是有點小了,不合她兩進庭院帶個偏院的需求。只能遺憾地放棄。

    正好,大理寺最不缺的就是命案的卷宗。她把近來京城發生的命案又翻了一次,尤其是死狀慘的。比較麻煩的是,有的命案雖然慘,但是由於誰也不是富貴人,所以即使死了人,人家還住那兒,不賣。

    後來翻到了一個鄰里糾紛互相殺傷的,才有了轉機。

    兩家相鄰,中間有兩尺寬一道極窄的縫,甚至無法稱之為“巷”。一家修房子,往縫那裡挪了一尺,惹另一家不快了。鄰居就把自家牆砌高以居高臨下,更往縫裡也挪一尺,兩家的牆就死死地貼在了一起。砌牆的時候,後砌牆的這位一點也不注意,什麼砌壞的磚頭瓦片爛泥不小心掉進鄰家院子也是常有的事更讓人生氣的是,他的工人還把鄰居新砌的牆頭給踩壞了。

    鄰居不能忍,開始偷他的材料,也不賣,都往排水溝裡扔。

    兩家沒多久就越來越針對彼此,終於在牆還沒砌好的時候,互相呼喚了一群親朋好友,就在兩家門前打了起來。火氣上來時,哪裡還管什麼律法?有人想繞後突襲,從兩家相鄰的牆上翻過,好抄對方的後路。

    毆鬥又在兩家的家裡進行。打得興起,幫手都忘了開始是為什麼打的了,終於鬧出了人命。這就不是哪個青天能簡單調解的矛盾了。

    京兆府的街面上大個兒的流氓無賴都被清了,可誰又能料想得到會因砌牆起這麼大的爭執呢?

    死人、賠錢也就罷了,要命的是一家想賣了宅子搬走,另一家必要去打破好事叫他買不成只能耗著,另一家亦然。兩家就這麼僵著。掛出去多少錢都沒用,有人看中降價便宜想買時,只要往那邊實地一看,就都搖頭了。

    世上因窮而不怕鬼的人是有的,但是頂著那樣的一個鄰居長相廝守,還是不願意的。

    祝纓不怕這個麻煩,她分別找到了兩家人,把這兩處宅子分別買下而不告訴對方,兩家都以為背後做成交易了,並不知道買主是同一人。兩家組成了一塊地皮,差不多是她想要的面積了,只是總價略貴了一點。

    她分別告訴兩家人:“趁過年,悄悄搬走。”兩家人想的是:你有本事,就跟大理寺的官員扛好了!看他把不把你抓去牢裡!

    祝纓再去看時,兩家都搬得差不多空了,心道:這兒現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