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0章 變化

    祝纓道:“這是我聽到的第二個外任的消息啦。”

    “外任的人多啦!你說的是誰?”夏郎中說。

    祝纓道:“陳大公子。”

    夏郎中道:“哎,親民官,趁著京中有人出去也不是壞事,只要到時候能調回來就成。資歷也有了,以後再往上走,就沒人能挑出理兒來啦。上頭用的時候也放心,說他知道民間疾苦。”

    他們都一起笑了起來。又說起“上頭有人”,就有人沒喝也醉地打趣祝纓。祝纓道:“別,人家那是親爹。”

    夏郎中道:“你也不差呀!大理寺裡你能做半個主啦,也能發財。”

    祝纓道:“可不敢這麼說。多管點兒事,收成能好些。可要是想長久地有收成,就不能做得過分,得利益均沾。一旦剋制,日子就緊巴。我這整天能沾點,又不能沾太多,為的是細水長流。只好平日多燒香,求菩薩讓我不要太心急上火。”

    夏郎中等人都笑:“都說你是實在人,是真的誠實啊。”

    正說著,溫嶽也來了。他們又招呼溫嶽,溫嶽也坐了下來。坐下來一張望道:“還好,沒有酒。”

    夏郎中道:“怎麼?”

    “上回過年,禁軍有人當值飲酒,”祝纓說,“虧得是被施相公遇到的。”

    這個除夕當值過得不如之前,祝纓與溫嶽在第二天早上都*回家,二人說話又比以前更親近了一些。張仙姑和祝大來接祝纓,也與溫嶽打招呼,溫嶽也給他們拜年。

    回家的路上,張仙姑和祝大都喜氣洋洋的,說:“這個房子也不錯,咱們弄個這樣的門樓吧……”

    祝纓道:“怕得匠人出個圖紙才好。到時候請到了人,把咱們想要的問問他們,看能不能造出來,搭不搭。”

    “不能造就換人造唄……”祝大說。

    祝纓道:“不是的,您看旗杆兒,一般人家就不配立。還有屋子的間架數之類。”

    祝大這才想起來,得講究個等級。

    回到家裡,花姐指著一堆帖子說:“早上好些人從門縫裡塞帖子了。這一疊是大理寺的,這一疊是別的衙門的,這一疊是同鄉的,這一疊是鄰居的,這一疊是些商人的……”

    祝纓翻了一下,認識的品級之官的帖子她也都送了,這些人也有帖子給她。心裡默想了一下,挑出幾張帖子來,這是她沒有送而別人送給她的,馬上又補了幾張,讓杜大姐一會兒跑一趟。至於商人們的帖子,她就不用回了。

    這個年過得與她沒開始管大理寺庶務的時候確實不一樣了,帖子收得多了,禮也收得多了。張仙姑看花姐一筆一筆的記賬,道:“咱家是得有幾個幫手了。”

    到了初六日,大家一起去鄭府,大理寺裡六品及以下的官員堆裡都推祝纓打頭了。鄭熹也還與往年一樣,說幾句吉利安撫的話,請大家吃個飯,然後散席。

    祝纓這一年在鄭府拜年也與往年不同,她不但參與了鄭府“自己人”的聚會——這一回是沒人開她玩笑叫磕頭拿壓歲錢了。還她與端午五傑一起,又單獨見鄭熹。

    鄭熹這個時候也是很放鬆的,問他們過年如何,又問祝纓當值怎麼樣。祝纓道:“都挺好的,阿嶽除夕也當值。”

    祝纓與藺振、姜植至今也不太熟,與他倆搭話就少,他們倆之間倒是頗為熟稔的樣子。

    鄭熹看著自己手下也分了幾派,無奈地歪歪嘴,鄭奕見狀不由笑了。鄭熹道:“你笑什麼呀?”鄭奕道:“你笑什麼我就笑什麼。”

    堂兄弟倆也逗上了趣,此時甘澤進來,說:“小娘子、小郎君要去外婆家了,來跟您辭行。”

    “帶進來吧。”

    除了鄭家兄弟倆,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鄭熹道:“你們站起來做什麼?”

    溫嶽道:“我該迎一迎小娘子和小郎君的。”祝纓道:“阿嶽都站起來了,我再坐著,看他都得仰著臉兒了,那可不行。”

    鄭熹罵道:“你就只剩一張嘴能說。”

    罵完了又對剛進來的一雙兒女說:“來,見過諸位叔伯。”

    鄭奕笑道:“哪來的伯父?”

    一雙兒女先對他行禮,叫他“十三叔”。

    鄭熹道:“你們幾個,坐下。”眾人此時才坐了下來。

    鄭奕給他們介紹其他人,藺振、姜植二人年紀略長些,奔三去了。溫嶽、邵書新和鄭奕的年紀相仿,都是二十五歲。祝纓年紀最小——按年紀她也該排最後的。

    祝纓看鄭熹這一對兒女長得都挺不錯的,白皙*,一看就是沒受過苦的樣子。他們看著不笨,但又很從容,與小戶人家那種機靈完全不同,與鄭熹有某種程度的相似。小姑娘已經有了小少女的模樣,男孩兒卻只是個孩童的形狀。

    鄭奕給他們介紹了兩個孩子的名字,女孩兒叫鄭霖,男孩兒叫鄭川。

    祝纓開始回憶自己出門帶的東西,不知道哪些東西適合給小孩子當見面禮呢?她認識鄭熹五、六個年頭了,這還是頭回見鄭熹的兒女。大過年的,是吧?她看看旁人沒有動的,就悄悄摸了一把剛從鄭府弄來的金銀錢。猶豫著要不要送給他們。

    真是太突然了!五、六年都沒見過鄭熹的兒女,她也就是在準備給鄭熹送禮的時候列點京城會給孩童的東西。什麼金鎖、鐲子等等,還是花的公款更多。可誰會隨身攜帶送給上司孩子的東西呢?又見不著!山楂丸、麥芽糖之類她就帶了一些。

    鄭熹看到了,說:“小裡小氣。你從我這兒贏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猶豫呢?”

    祝纓連裝金銀錢的荷包一道給了這姐弟倆,說:“莫要冤枉好人!”

    藺、姜等人都不笨,他們之前也是沒有被引來見過這兩位的,也是走禮的時候總共攏一張單子送到鄭府。見這陣仗的時候也都發現了問題,正在猶豫的時候鄭熹拿祝纓說話了。好在他們身上的裝飾之類比祝纓要好得多,隨手摘一摘,倒也不算寒磣。邵書新生財有道,隨身也帶著些貴重東西。

    鄭奕與溫嶽卻是早就跟這姐弟倆很熟了的,他們倆就笑看著。

    祝纓最後還是沒把山楂丸掏出來,而是摸了幾樣小玩藝兒。她自己做的竹編的小蜻蜓小螞蚱之類,青翠欲滴,說:“隨便編的,看得順眼就看兩眼,看不順眼就扔一邊兒得了。”

    兩個孩子也接了,小男孩兒伸手住螞蚱尾巴延出來的一點小竹片上捏著拽了一下,想把它拽下來——整個螞蚱都挺精緻好看的,就是多了這一點看著不舒服,得給它弄掉!

    一拽之下螞蚱的翅膀和鬚鬚都動了,他小小驚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鎮定的樣子,把螞蚱給袖了,嘴角翹了翹。

    鄭熹道:“不務正業。”

    “這也是能養家餬口的手藝呢。”祝纓說。

    鄭熹道:“你又來勁了!”然後問了他們隨侍的人帶了誰,又問何時回來等等。鄭霖道:“李媽媽和張媽媽跟著我們走,我帶著阿松、阿良兩個,弟弟帶的是阿月和阿香。外面門上有安排車和跟隨。”

    鄭熹讓兒女路上小心,代他給外公外婆問好。

    鄭霖道:“是。”這姑娘話不多,但不板著臉裝大人,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也不故意掛著一個面具一樣的微笑。大家閨秀而不刻板。

    她辭別父親,也不忘示意弟弟,一起向“叔父”們道別。

    男孩兒看著更加不拘束,跟著姐姐一道跟端午六傑告別。

    鄭熹含笑看他們離開,指著祝纓道:“以後過年,就叫他們見你,我就能見著回頭錢了!”

    祝纓道:“沒事兒,我等會兒再跟老侯爺那兒騙點錢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不太熟的藺振都說:“帶上我一起。”姜植也笑:“我也還年輕,合該討一討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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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一向說話算數的,她在鄭熹這兒跟倆孩子撒了一點錢,轉天就又跟著金良等人到鄭府來摳錢了。

    這樣的時候鄭侯是願意灑錢圖一樂的,也是一些武藝高一些又或者有特別的技藝的人賺錢的時候。祝纓正缺著錢,她也拿捏一下尺度來贏錢,絕不把搖骰子的手藝拿出來顯擺。

    鄭侯和郡主一年到頭也不見她幾回,只在說話的時候會提到她。但是過年拜年的時候見到了,卻都是很喜歡的樣子。祝纓拿他們的錢也不手軟,心裡算著自己蓋房子的錢能寬裕不少。

    射鵠贏了,心裡念著一聲:廚房有了。

    給郡主拜年,心裡念一聲:西廂有了。

    跟金良、唐善猜拳贏了,心想:馬棚有了。

    這一天她過得非常開心。

    回到家裡,家中也準備好了晚飯等她回來。祝纓回房換衣服,張仙姑跟著進去了,問道:“沒喝酒吧?”

    祝纓道:“他們不敢讓我喝。”

    張仙姑笑道:“那咱們關起門來喝!哎,你幹嘛?”

    “又賺了點兒。”祝纓邊說邊把身上裝的那些金銀往外掏。

    “嗯?誒?是不是不對啊?”張仙姑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大過年的,不是該給上頭送禮嗎?幾曾見著回頭禮的?還這麼多。”

    祝纓道:“我年年拿回頭禮呢。”

    “你可別為了眼前這點兒東西,得罪了上司啊。”

    花姐心道,乾孃這明白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她說:“乾孃,小祝心裡有數的,您就放心吧。”

    “怎麼……”

    祝纓心道,當然是因為我這一整年給他賺得足夠多,他過年的時候給我返一點兒利才是他會做人呢。

    今年沒有龔案那樣的大案,也有一點抄家的事兒。還有審理一些其他衙門非法錢財賬目之類。

    不算這些不能明著說的,祝纓掌著大理寺,也不坑鄭熹的錢,反而能通過大理寺光明正大地給鄭熹好處。大理寺所有好事都是按著品級分配的,鄭熹是大理寺最大的頭兒,自然拿的都是大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