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05章 新案

    左司直看著祝纓與鄭府的人如此熟稔,心道:人與人是真的不能比啊!

    出了鄭府,他說:“三郎,多謝!”

    “你要真謝我,明天與我一同接犯人去。”

    “怎麼還要你親自接?”

    祝纓道:“李藏的案子。”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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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拿著傘回家,張仙姑見了,問道:“怎麼拿了傘回來?”

    祝纓道:“啊,順手,一會兒還要再採買一些。天要下雪了,還要買些油布、油衣。家裡也要備著些。”

    說到家務,張仙姑就來精神了:“那得再囤點吃的了!花兒姐,杜大姐,明天咱們去買菜!再取些米和炭回來!”

    祝纓道:“明天早上,花姐和我還有事呢。”

    “你明天不去應卯?”

    “去,就是為了應卯的事兒。娘要買東西也不用急,我跟陸二說好了,他安排人過來幫咱們的忙。對了,明天把那貂皮再送給金大嫂子一張。”

    “好!”

    花姐卻覺得奇怪,她當面沒說,偷了個空去問祝纓:“明天有我什麼事呢?”

    祝纓道:“幫我個忙,明天有女囚過來,給她們摸一把脈。”

    “咦?”

    “嗯。”祝纓沒有過多解釋,心裡卻想:既然不願意考試女丞,我總要給大理寺爭一個女醫官的名額才好。你可以不去,想去的時候總有個位子可以等著你。回回查女囚,總有一次會有大事發生。那時就是水到渠成了。做官總比你行醫有保障些。

    祝纓第二天先應卯,然後就和左司直一道去獄裡,而將一些瑣碎的事務暫交胡璉代看。胡璉道:“我正不想動彈,吃參茶烤火多好。”

    祝纓與左司直先去女監,左司直道:“女人,能看得牢麼?”

    祝纓道:“馬上就知道了。”

    他兩人身後帶著數名大理寺的吏,其中一人正是小陶,笑道:“旁人不知道,我家裡那一個,看我是綽綽有餘的。”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到了大理寺獄,男女兩邊都很緊張地列隊,祝纓和左司直卻很自然地多看了女監一眼。左司直遺憾於女丞女卒都不是什麼美人,祝纓則看了看周娓,小丫頭這幾天過得顯然不太好,還有點彆彆扭扭的,站的位置顯示,她沒啥朋友。

    祝纓道:“收拾收拾,要來客了。老左,咱們瞧瞧?”

    “好。”左司直也變得正經了起來。

    兩人先在男監裡走馬觀花看一圈,沒啥變化。再去女監一看,左司直就先說:“哎喲,比那邊乾淨,有女人就是不一樣。”祝纓則是認真地看了一回門窗鎖頭,對崔、武二人道:“你們兩個,帶上人跟我來。”

    武相想到母親從祝家那位小娘子那裡聽到的一點訊息,挺身而出,命付小娘子與趙五娘留下,她與崔佳成帶著其他的六人跟著祝纓走。她用餘光瞥著祝纓,見祝纓點了點頭,重又鼓起氣來:“走!”

    那邊男監獄丞也帶了幾個人同去——除了一個女犯是主犯,又還有幾個男犯。

    祝纓帶著他們一行人並不從皇城的南面正門走,因大理寺獄靠西,於是出西門,在那裡,押解犯人的差役已帶著人等候了。門旁擺一張桌子,禁軍的人與祝纓打個招呼:“三郎,都準備妥了,你們在這兒辦交割吧。小娘子照顧得好好的。”

    花姐帶著杜大姐就坐在桌子邊的椅子上,被禁軍們看得不自在。這些人忒熱情,又是幫她的手爐子添炭,又是給她弄熱茶喝。聽到說她,趕緊說:“這幾位將軍很周到。”

    禁軍笑道:“什麼將軍?抬舉我們啦!”

    左司直與女監的人都認得花姐,左司直問道:“你把大娘請過來做甚?”

    祝纓道:“接女囚,穩妥一點。大姐,跟我來。”

    兩邊見面,祝纓與左司直也亮明身份,那邊看了他們的腰牌,自己也遞一份公文:“奉命押解男犯四人、女犯五人,文書在此,請。”

    祝纓接了公文,左司直道:“你來你來。”

    對面向他們介紹了犯人,主犯畢氏,二十二歲,她的三個侍女分別是十九、十七、十五,一個婆子倒有五十歲了。那邊男犯,一個老者,六十三歲了,兩個中年人,都是四十上下,一個小廝,二十歲。

    核對完了,祝纓道:“一路辛苦。不過我且還不能畫押。”

    “這是為何?”

    祝纓對花姐道:“開始吧。”

    左司直笑道:“怎麼?你凡同女人打交道,都要先號脈的嗎?大娘有醫術你也不能這麼用呀。”

    祝纓道:“有備無患。”

    “什麼意思?”

    那邊花姐一聲輕呼,祝纓看過去,只見杜大娘扶住了她。禁軍呵道:“兀那犯人!怎麼敢在這裡撒野?”卻是畢氏把花姐給推開了!

    祝纓道:“按住了!大姐,摸她的脈!”

    左司直也嚴肅了起來,低聲對祝纓說:“怎麼?她還能帶著什麼絕症?那也不對呀……”

    花姐一臉驚訝地看著畢氏。

    只見畢氏這會兒又變得從容了,也不撒潑了,她收回了手,說:“說吧。”

    花姐吃不準,讓她又換了一隻手,然後小步走到祝纓身邊,附耳道:“她懷孕了。你是不是猜著了什麼?”

    祝纓嘆了口氣,道:“你說出來吧。”

    花姐只得略大了一點聲音,公佈道:“她懷孕了,三個月。”

    周圍一片嗡嗡討論之聲,祝纓對押解的衙役道:“我要寫個背書,你們也得畫押。女犯的丈夫死了快有一年了,哪來的三個月的身孕?”

    左司直瞪大了眼睛:“三郎!”

    “嗯?”

    “這……”

    “我猜的。”

    左司直陰著眼看著畢氏,花姐有點害怕,問道:“怎、怎麼了?”她很擔心自己這一摸脈,因此生出些事端來。

    左司直緩了臉色對她說:“大理寺,不殺孕婦。”

    祝纓道:“錯了,是凡孕產婦,都不殺。就算是她謀害的,她至少還有八個月的命。”

    雖說這規定是白紙黑字,執行的時候很多人當它是廢紙,但是,如果有人堅持這一條,那即使畢氏是兇手,也至少得等坐完月子再說。李藏的長子是堅持繼母是冤枉的,很可能因此而生事。

    諸女第一次參與案子,本來以為只是接個犯人,現在生出這樣的變故來,她們都驚呆了。禁軍也交頭接耳起來。

    押送的人也不敢畫押,祝纓道:“你們要是不信,咱們只好再請一位郎中來了。”

    禁軍裡有好事的,跳出來說:“我知道有一位……哎,等一下!那不黃御醫麼?就他了!”

    也活該黃御醫倒黴,他是出來閒逛的。他的上司正在發火訓人,他找個機會就跑了出來。不幸被禁軍給看到了,揪住了。

    被抓住了,只好摸一把脈。他與這些人也沒有瓜葛,照實說了結果:“是喜脈。”

    押送的差役是死也不肯認的,三個月,正在他們手裡收押的時候!怎麼懷上的?

    祝纓道:“小陶,回去稟告鄭大人,叫老胡行文,請太醫院幫個忙。”

    太醫院的職責是用來給皇室看病的,也兼管皇帝讓看的一些大臣。大理寺管不著他們,除非是查他們。不過鄭熹肯定會有辦法的。

    一旦下了正式的公文,太醫院就要對結果負責了。她又有禁軍幫忙,不讓押送的人走。過不多時,裴清親自帶著御醫到了西門這邊,劈頭就問:“怎麼回事?”

    祝纓道:“女囚,懷孕了。”

    裴清道:“這是要出事呀……”

    御醫摸個喜脈是摸得準的,提筆就寫了診斷結果。裴清對御醫拱手道:“多謝。”然後對祝纓道:“把人帶回去,先查這件事!”

    祝纓道:“是。”

    裴清看著畢氏,微微皺眉。他一時說不清,究竟是畢氏受了侵害,還是這個女人為了活命而故意為之。無論如何,這都是個醜聞,幸虧大理寺發現得早。

    祝纓對崔、武二人說:“把人押走吧。”

    裴清又下令,連押送的差人都一併扣下了,再由大理寺行文給當地,要求追查。

    差役們本來是押送囚犯的,現在自己反而被看押,一時有怨無處訴,也有罵的,也有求的,都很喪氣。裴清並不理會這些,只讓小陶等人:“把他們也‘請’去吧!”

    然後他親自跟著到了大理寺獄,看著兩邊都把犯人關好,才對祝纓和左司直道:“跟我來。”

    左司直本來是跟著祝纓蹭個案子的,哪知道遇到了這樣的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竟說了一句胡璉的口頭禪:“你的運氣好,跟你在一塊兒也會有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