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05章 新案

    祝纓道:“東西放下,不用你管了,準備著跟大人們回話吧。來,咱們喝茶去!”

    一群人鬧哄哄地走了。

    祝纓叫人把參切了,按地方、按人頭分,最後說:“獄裡也送兩份。”很簡單就給分了下去。

    等左司直那裡向鄭熹彙報完了,祝纓也不給左司直分今天的活計,告訴他:“你先看看卷宗,知道近來的案子,心裡有個數。”

    左司直也答應了。

    這天落衙後,祝纓走到巷口就發現武大娘子又來過了。回到家裡,張仙姑還是一副不太有把握的樣子,說:“武大娘子又來了呢!”

    祝纓道:“您就當真是個大侄女來說閒話,只管跟她拉家常就得了。”

    張仙姑道:“人家那家常,我也跟不上呀。哎,她說,她閨女遇著些難事兒,還要請教哩。”

    祝纓道:“也甭見我,她要再來,您就跟她說——她閨女是來做官的!按著做官的規矩來!”

    張仙姑道:“後來花兒姐跟她說了一些個話,她倒像是記著了。”

    祝纓道:“以後這樣的人要是叫你煩惱了,咱們就不見了。弄個官兒做,倒叫你過得不安生,這官兒還有什麼意思?”

    張仙姑心裡既高興又有一點忐忑,種種心思轉了一輪,終於說:“你這孩子,就會說好聽的哄我!”最後還是高興的心佔了上風,開開心心去廚房烙餅去了。

    餅還沒有烤出香味兒,左司直又來了。

    左司直帶著一個小廝,小廝揹著個大包袱。左司直在祝纓門前下了馬,親自拿了包袱,小廝就把馬拴在了門旁的石柱上。

    杜大姐開了門,左司直站在門口就說:“小祝,我來了!”

    張仙姑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哎喲,左大兄弟啊!老三啊,左大兄弟來了!”因為左司直的年齡也是個張仙姑的“大兄弟”,祝纓也跟他各論各的。

    祝纓已經出來了:“老左!來!請進!”

    左司直被引到了西廂,把手裡的東西一放:“來!瞧瞧!天氣冷了,正該做兩件新皮袍!”

    “發財了?”

    “哎~不敢不敢,怎麼能給你惹麻煩呢?慣例,慣例而已。還有些是自己採買的,物離鄉貴,在京城值錢的東西,在產地呀,有的只值一半兒價,有的連二、三成都不到。要是這樣的小參,真就十分之一的價哩!還有另一些東西,或有百倍之利。看看這個參,他們說這樣的也不錯!新鮮就好!真要是放的年載太久,雖大,也都朽壞了。”

    祝纓一看他帶來的,兩隻匣子,一大堆的皮草,怪不得小廝是用背的。她說:“你跑這一趟也不容易,自己還有沒有呀?”

    左司直道:“這話就假了不是?我還能不給自己留點兒?”他可帶回來三車東西,皮草、藥材之類都都少,還有一車其他的土產。左司直道:“還有些粗笨東西,明天叫他們送過來。我的東西,可不能拒了啊!咱們倆誰跟誰啊!”

    祝纓斜眼看他:“你不對勁。”

    “嗯,是有事兒。”

    “還跟我打機鋒?”

    左司直道:“我才做評事的時候,是想著在大理寺混著,直到終老。什麼時候眼睛一閉,齊活。現在竟能升做了司直,就不免有點進取之心了。不過,不多。”

    他比了個小手指。

    祝纓道:“想走鄭大人的門路?”

    “哎!就怕人家不收!鄭大人跟你一樣,一點點心,人家客客氣氣接了,略超了十貫錢的東西,他都要拒。然而,有些人送的東西,再好再貴,他也收得不眨眼……”

    祝纓道:“我沒給他送過超過十貫錢的。”

    “你不一樣!你人都是他的。”左司直跟祝纓說話就很直白了,“我呢,老木頭一根,點火都費勁,人家未必瞧得上。我也不想如你一般,你年輕又有本事,你才到大理寺的時候,我跟老王提起就說你必有前途。我只想能趴得好一點,替鄭大人、替你,看著點兒門。無論是不是在大理寺,以後有湯賞我一口,不賞也沒關係,只要哪天我要是倒了黴,或看著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他老人家能叫我不那麼倒黴就成啦!你看我這點心思,能不能成?”

    祝纓道:“那你可得想好了。”

    左司直道:“不想好了也不能來找你呀!”他低聲說,“我知道,我這樣的家底兒,拿到鄭大人眼前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不過得了一枝老參,還有一張虎皮……”

    祝纓道:“我為你去說與鄭大人。”

    “好兄弟!”

    左司直見祝纓應了自己的事兒,就更加關心起祝纓來了:“你這家裡……怎麼就只有一個女僕?”

    祝纓道:“都這麼跟我說。可你看,我缺的不是僕人,是幫手。找一個就得頂一個用,寧缺毋濫。”

    “那你也得尋找了呀!要麼是同鄉,要麼是用的同族的後輩,要麼就得是自己的學生!這些都沒有,哪怕你去街上揀一個從頭開始養,也得著手了。”

    “唔……”

    “還有房子,你怎麼就死磕著這一處呢?哪怕遠些的地方,你置個大點的,弄兩進,把令尊令堂遷過去,在那裡做老封翁老封君享清福,你卻在這裡賃個房子,與那位娘子一同呢?你還住個西廂?”

    左司直又說了一通才離開。

    他走之後,祝纓就翻看他帶來的東西,一盒參,比帶到大理寺的都還大,另一盒一打開就是一股濃烈的味道——虎骨!幾塊骨頭掂一掂,也有十來斤沉。餘下有幾張皮草,其中兩塊貂皮尤其的好,一般裁縫還收拾不了。

    祝纓叫來花姐:“看看。”

    花姐道:“哎喲,都是好東西!”

    祝纓道:“虎骨給爹泡酒吧。參咱們自己也吃一點,娘年紀也不小了。”

    花姐道:“也不必都用了,一點兒就夠了。先放著,用處多著呢。皮子也不必全都用了……”

    兩人商量了半天,祝纓又問了父母的意見,祝大道:“把那參酒也泡一罈。”張仙姑又要說他,祝纓道:“也好,得閒你請金大哥一起喝。”張仙姑才改了口,又說:“我也不要吃參。”

    祝纓道:“沏點茶罷了,就怕娘喝不慣。”

    張仙姑道:“這麼些年沒見他這麼大方過,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祝纓道:“老左?他這些年也沒怎麼出去過,想大方也沒法大方呀。”給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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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祝纓在大理寺趁著四下無人就將左司直的事情對鄭熹說了。

    鄭熹該沒見過像她這麼講情的,問她:“你就這麼過來直直地說了?”

    祝纓道:“他跟我也是直直的說的,我來見您,還要打什麼機鋒麼?左右就是這一件事兒,您肯不肯的,自有您的一番考量,我何必耍什麼心機呢?”

    鄭熹道:“我有什麼考量?整個大理寺都知道你跟他好。”

    “那我一進來就遇著這幾個人了呢。跟我好不好的不打緊,您看不看得上他才是真的。”

    鄭熹道:“巧了,府里正要配藥。”

    祝纓道:“好嘞!”

    轉頭告訴左司直:“回家把你的東西準備好,晚上咱們過去。”

    左司直有些微的緊張:“我還要說什麼不?”

    祝纓道:“你本來什麼樣子的,在他面前就什麼樣子,不就成了?”

    落衙之後,祝纓就與左司直約了,回家換完衣服就在鄭府的街口碰面,由祝纓把左司直帶到鄭府裡去見鄭熹。

    左司直抱著包袱,越來越緊張。祝纓道:“陸二哥,你幫他把東西拿著吧,我怕他絆倒了。”陸超笑道:“三郎,又促狹了。”真的接了包袱,在前面引路。

    他又不把左司直的包袱給帶到書房,到了書房門口,把包袱給了一個小廝。小廝道:“三郎,你有兩天沒過來了。”祝纓道:“那不算,從今天開始算起,今天來了!”小廝抱著包袱笑著走了。

    左司直的眼睛跟著自己的包袱走了好一段,被祝纓一肘子肘回了心神,掩飾地咳嗽了一聲。陸超進去又出來,說:“請進。”

    祝纓道:“來吧。”把左司直給帶進去了,笑嘻嘻地說:“你有出行的公事要回稟就慢慢說,我不偷聽。”

    說完就出來跟陸超一處閒聊,說些天冷了之類的話。陸超道:“要下雪了呢。”祝纓道:“你又知道了?”陸超道:“你不是京城人不知道,這樣的天就是要下雪了的。”祝纓想了一下,說:“但願明天下得晚一點。”

    “怎麼?”

    祝纓道:“我還沒準備好油衣和傘呢。”

    “出門不就摸著了?你要用,我這裡還有呢,你先拿去使。”

    祝纓道:“好。”

    不多會兒裡面也談完了,左司直出來了說:“叫你進去呢。”

    祝纓走了進去,鄭熹指著她說:“你看人還行。”

    祝纓道:“好幾年的交情了,真要看不準,我也認栽。”

    鄭熹道:“李藏案的犯人要到了吧?”

    “是。明天。”

    “你們要把人接好,案子要辦得漂亮些。他可不止陳相一個熟人啊!多少人都盯著呢。”

    “那我只管查明實情交給您,報上去多少、判得什麼樣都交給您做主,我們也好跟著學點。”

    “去吧。”

    “是。”

    祝纓跟左司直離了書房,看到左司直在給陸超塞紅包,陸超還要推辭。祝纓道:“他也就這一次大方,你不拿以後就沒有了。”左司直道:“怎麼會呢?有的有的,以後都有的。”陸超笑道:“那我也只收這一次啦!”真的拿了,然後將二人送出門去,還順手給了祝纓一把傘:“吶!這樣撐著在雪裡走,多麼的雅相!叫哪位相公看見了,好招你做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