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84章 長大

    等到秋天的事兒忙完,祝纓要花姐去尼庵拜師學醫。花姐道:“還有新房沒定下來呢。再有,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也不知道那裡師傅好不好相處。”

    祝纓笑道:“什麼好不好相處?我已在那裡舍了幾次香油錢了,不好相處也得好相處。且你又很討人喜歡,再沒有不成的。”

    花姐嗔道:“胡說!走,看房子去。”

    她終於給祝纓找到了合適的房子,在與金家相鄰的坊裡,出了坊門,右拐就是金家那個坊了。單院兒,有門房三間,左邊廚房、右邊放雜物,有上房、左右廂房,也有個水井供洗浣。坊內也有甜水井。盡力殺價也只殺到三十五貫五百錢,對方就不肯再多讓一文了。

    一家四口去看了房子,祝纓就先滿意。張仙姑也說:“貴是貴了些,多饒三間房可以放東西哩!這頭當廚房,那頭就放些米糧,也省得總去兌。”

    祝纓還住西廂,花姐就住東廂,現在房子裡的隔板也可以拆了過來用。祝纓本來想自己乾的,她也會點木工,板子已經刨好了,她想把臥室與外面間隔開來,尤其是花姐的房間,還是隔一下更好。

    張仙姑道:“要單這一樣,你幹了也就幹了,現在還要打床、打桌椅傢什,必要找個木匠的。錢都花給他了,叫他幹就是了。”

    這房裡的傢俱破舊了,他們不想用,講定了讓中人拉走。除了花姐的一套傢什是自家打的新的,祝家一家三口現在都用的舊房屋主人的傢俱,並不能帶走,於是就要再打新床、新櫃之類。祝纓通過熟人,找了個蕃匠木工帶著兩個徒弟。一個半月的功夫,不但打完了傢俱,還順手把門窗、樑柱之類有破損不合適的地方都收拾了。祝纓連工帶料又給了他十二貫,覺得十分划算。張仙姑卻是肉痛良久:“果然說賃房子費錢……”

    然而也高興,因為與金大娘子住得又更近了。十月末,祝大讓祝纓照著皇曆挑個吉日好動身搬遷,先把傢俱、行李搬了過來,最後是自家人拿個大箱子把牌位之類裝了,隨車帶過來。

    花姐便說:“將娘和大郎的牌位供在正房不太相宜,還是放我房裡吧。”將於妙妙母子與夏氏的牌位挪到自己的屋裡,在臥房對面放一張供桌供上。供上果品,上了香,默禱一回。

    張仙姑也不跟她爭,自家也擺好供桌,又上了一炷香:“咱們離皇帝家更近了一些呢!再過二年,買個更好的!買!不賃!今年過年,給你們供豬頭!你們可一定要保佑老三平平安安的呀!”

    祝纓又恢復了自己獨霸三間房,她也不燒香上供,先把東西歸置了,這是一個南屋臥房,中間室廳,北屋書房的格局。鋪好鋪蓋,往床上一躺,心道:花姐能拜師了。

    ――――――――――――――――

    十一月初,祝纓就帶花姐去了兩個尼庵看一看。花姐心中對一個名叫慈惠的庵堂很心動,祝纓就帶她進去,與尼師打個招呼。尼師笑道:“小祝官人,你又來啦?”

    花姐心道:不管什麼地方,小祝總是能有本領與人處得很好的,要是處不好,必是別人有錯處。

    祝纓給尼師介紹了花姐,說:“這是家姐,寡居在家。聽我說了尼師施醫贈藥普渡眾生,也是心動,想隨尼師修行一二。”

    花姐就上來行禮。尼師看她生得白淨整潔,行動也有禮,更因祝纓已來打了兩三個月的花胡哨,也就說:“阿彌陀佛!只要施主不嫌棄。”

    花姐忙說不敢,說自己也已識得些藥材了。尼師就帶她去認了些藥材,發現她也識得六、七成,就說:“小祝官人,令姐這樣很難得的。”女人識字的就不多,再讓她知道醫理認識藥材就更少了。花姐識字,而且來尼庵求藥的很多都是女人,也很合適。

    祝纓就又給尼師一份敬師禮,送她五匹青布,冬日無事,花姐就風雪無阻地到尼庵報到。冬季正是許多人生病、挨餓受凍的時候,花姐正可為尼庵添一人手,與街坊來相幫的婦人們一道做事,日子過得很是充實。

    唯有祝纓,依舊是讀書,現在算盤暫時不打了,要跟賬房學做賬,間或跑腿。她想:我賬學得差不多了,就該給我活計了吧?是不是讓我查誰的賬去呢?否則不應該叫我花這麼長的時間學這個呀!

    然而鄭熹彷彿將她的差使給忘了,到了過年,她還是這樣。過完了年,依舊如此。

    又過一年,祝纓自覺現在看賬已不是兩眼一抹黑,鄭熹還是沒有給她派新差。祝纓幾乎要懷疑大理寺司直就是拿著俸祿三五天跑一次腿其餘時間就是讀書的了。

    這一年過完了年,祝纓嘆了口氣:“新年了,我都十八了!”如果說有什麼跟之前一樣的話,就是這兩年的除夕,她依舊被安排了值宿。除此之外,她都快要忘了剛入大理寺那一年是多麼的忙碌了。她現在白天是大理寺的閒人,落衙之後是京城的閒人,滿大街的亂躥,京城地界都叫她摸熟了。鄭熹現在如果讓她去逮小偷,保管比做賬還順溜呢!

    花姐聽了,給她一件斗篷:“快去金大嫂家吧。不是還說要借她家院子練一回武藝的麼?”

    祝纓穿上斗篷,嘟囔一聲:“哦。”

    到了金家,金良也在,兩人抱拳一禮。祝纓道:“新年新氣象,咱們倆還是一樣。”

    就這兩年,她的品階也還是原樣,從六品的大理寺司直,趴在那兒紋絲沒動。金良也跟她差不離,職務上也沒有新的晉升。她算是知道了王司直、左司直當年為什麼那樣的油滑。如果一直是這樣的日子的話,官又小,又沒大事,又晉升無望,想不變成那樣也難了。

    金良精神卻不錯,問道:“怎麼?想生是非?”

    祝纓搖搖頭:“那倒不是。我以前想著,自己能開個茶鋪,就天天曬太陽,數錢就行了。現在比開茶鋪又強些。只是不知道鄭大人會什麼時候給我扔個雷下來。”

    金良大笑:“不至於不至於,老侯爺家裡是最厚道的。”

    祝纓想了一下,自己這兩年到侯府,府里人待自己也還是跟之前差不離,也沒有變冷淡。鄭侯偶爾還讓唐善跟她比個箭法,人家是專門練這個的,她是偷學的,總比人家差一點。鄭侯就看她這樣子挺開心,輸了也給她點彩頭。

    金良道:“我還跟老侯爺提過你哩。他老人家說,七郎自有安排。我就沒說了。”

    “瞧吧,他準要一道雷劈我。我往常去府裡請教的時候也問他,他什麼都沒說,一準兒給我憋一道大的!”

    金良大笑:“來吧,咱倆練練!”

    就在祝纓以為自己還要閒下去的時候,這年三月末,祝纓換了薄衫,與花姐一道出門,先順路送花姐去慈惠庵,自己再去大理寺揹她的倒黴韻書。

    因為鄭熹說,她這兩年書也背得差不多了,該學著作文章寫詩了。讓她先熟悉“韻”,同時讓她向太常那裡借點音律學的入門書背一背,因為無論是寫駢文還是寫詩都要有韻律。

    她,一個窮鬼,一個神棍,最熟悉韻律就是她娘跳大神唱的鬼調。會賭錢、會偷東西、會爬牆上樹,從來沒有詩情畫意!

    而音律的書與她之前讀過的書都不同,又是另一種規律。她只好先囫圇吞棗,再慢慢體會。

    又背了幾頁,鄭熹等人回來了,再背兩頁,外面突然跑進一個禁軍的人來,也是熟人,李校尉。他跑去見鄭熹,不多會兒,鄭熹就召了人去――京兆地面上發生命案了。

    這本該是歸京兆管的,但是犯案的人有點特殊,是禁軍的人,禁軍想把人帶回來,但是!京兆府不肯放人,且說苦主是京兆百姓,犯人除非是禁中的內官宮女,否則禁軍犯了命案他們也得管。京兆的官員、軍人多了,一個個都把犯人要走,京兆府還幹不幹了?

    但是,這個禁軍的人有點特別,他品級比較高,五品了,五品官犯案,大理寺就能管。禁軍這邊就來找大理寺幫忙搶人、搶案子了。

    鄭熹問道:“嫌犯是什麼人?”

    “周遊,周將軍。”

    一旁冷雲直撇嘴:“該!”冷雲嚴格來說也是個紈絝,然而他自認不是紈絝,是個能人,周遊才是。

    鄭熹道:“別胡說!你去,不,還是算了。”他把這事兒讓給裴清去幹。冷雲道:“為什麼呀?”

    鄭熹道:“你能對上王雲鶴?”冷雲縮了縮脖子,說:“我本來也不想管周遊那個廢物!”

    裴清道:“下官這便去。只是……不知要如何說呢?也不知道這案子究竟有多大。”

    鄭熹道:“你去了先看,能爭過來就爭,爭不過來也要一同辦理此案。”

    裴清道:“好。”

    鄭熹道:“等一下,多帶幾個人去。”

    一旁蘇匡上前請命:“下官願往。”

    鄭熹道:“不用你。祝纓!”

    祝纓沒想到會叫自己,她也不想管周遊,她知道,即使周遊真的殺了人,也不會被判死刑,這就沒意思了。哪知鄭熹點了她,她一根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你今年多大啦?”

    “十、十八啊。”

    “長大了,該乾點正事了。”

    “不是……”

    “養你千日、用你一時。”

    合著你閒我這兩年是讓我去跟京兆府搶命案?!!!跟王雲鶴搶命案?還是明擺著要包庇周遊的命案?!你咋不上天?!!!

    祝纓忍氣吞聲:“是。”        腳下一盤艾蒿燒著,油燈點了三個燈芯兒,比一般的燈更亮一點,花姐和張仙姑就在燈下縫衣服,祝纓坐在桌子後面繼續看書。祝大到鄰居家裡跟鄰居家的男人吹牛乘涼去了,祝家安靜了許多。

    祝纓現在就是讀書,自打複核的事兒也結了之後,祝纓到現在已經讀了好幾個月的書了。大理寺日常裡也不是沒有事情幹,陸續又有同僚被外派,或者分派了案子,只有她,閒得只有書讀。

    祝纓本來要找外面裁縫給花姐做衣服,花姐要她買點夏布,自己裁剪縫製:“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連同鞋子之類也給做了。張仙姑也閒,就跟著一起做針線,她的手藝不太好,就做些納鞋底之類的活計,做得也更慢一點。

    等祝大從外面回來,家裡也要休息了,張仙姑囑咐兩人:“都早點兒睡。”

    花姐等到正房那裡熄了燈,搖著扇子過來問:“三郎?睡著了嗎?”

    因天熱,兩人隔間的門也都沒關,把紗窗放下來通風透氣。祝纓把帳子打開:“沒有,有事?過來說。”

    花姐進了帳子裡,把帳子掖好,問道:“你有心事麼?我看你晚上總皺眉,寫字也慢了些,是遇著不會的了?”

    祝纓道:“書倒不難,讀書這事兒吧,它不對。”

    花姐奇道:“你不是最愛讀書的麼?”

    祝纓道:“我不是說讀書不好,是說,鄭大人什麼正事兒都不叫*,就叫我讀書、學管賬,這事兒不太對。”

    “為什麼?”

    祝纓扳著指頭說:“第一,大理寺不是讀書的地方,是斷案做官的,多少差使呢,只有我這麼閒,光讀書不領差使,心裡不踏實。第二,縱使現在閒了,大家湊在一處閒聊,也沒個讀書的說法。第三,鄭大人這個人吧……你說他是壞人,倒也不是,對我還挺好的。不過呢,他跟王京兆還不太一樣。王京兆看個差不多的人都勸人好好過活、讀書向善,又或者做個正經營生之類。鄭大人呢,跟他沒幹系的,他一個字也不會多說,更不會多管閒事指點你。現在他開始管我讀書了,我心裡發毛。懸在半空總覺得他憋著什麼主意。”

    花姐道:“你為他做了這許多事,雖說坊間說你做人和氣,手裡軟。據我看著,你為他盯著抄家這一件事沒出紕漏就是極大的功勞了。他待你自與旁人不同。再者,管家管家,管的是什麼?第一樣就是錢糧,第二樣是人事。叫你學算賬,又叫你讀書,這京城官場,你一個外來的,與人來往不知詩書是不行的,他是看重你的。既看重一個人,就會輕易拿這個人去填坑。唉,只有那等傻了要敗家的主人家才胡亂耗費心腹、傷親朋的心。”

    說著,花姐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他待你,當無惡意。叫你讀書,也是為你好的。我常聽人說,你這明法科不如他們明經、進士,先天就比別人短了一截,是得好好讀書。他興許是要栽培你,日後叫你做臂膀呢,你可不要懈怠了。退一萬步,就算他有什麼不好的心思,你現在多學一點兒,也是多長一點本事,日後也好挪騰。”

    祝纓道:“道理我都懂,想不出他現在憋什麼主意,我就難受。”

    花姐笑道:“早晚會顯出來的。又不是他親兒子,不會總叫你閒著的。他現在叫你讀書,你就讀,多好的機會呀,京城的書本、學問比咱們老家不知道強多少倍。他要是先叫你學本事,再好用你的本事呢?你要學不好,遇到難事兒,豈不是自己吃虧?”

    祝纓也就是跟她說說,道理都是懂的,鄭熹肯定是有計劃的,但是這種猜不出別人的計劃又要被別人安排的感覺,不是很好。但是不能跟別人說,同僚們不能講,父母聽了幫不上忙還要白白擔心。跟花姐說了之後,心裡輕快多了,笑道:“嗯!不但讀書,他越不給我派差使,我越要好好練本事,嗯!趁沒事,把家業也置起來。”

    花姐道:“正要對你說,我們看中了兩塊地,其中一塊倒不是王司直買不起,他是嫌小,有二十畝。另一塊大一些,四十畝。兩塊地又不相鄰,中間隔一塊水塘。”

    “有水塘怎麼還是土薄呢?”

    花姐道:“一年裡倒有大半年沒有水,也不通灌溉的水渠,只有個小水溝通著。要用水的時候,那邊人把口子一堵,一滴水也不肯流到這裡來。縱肯,也沒幾滴的。不修渠,這地就好不起來。”

    “那行,就這裡吧。”

    花姐道:“你也不問問價,也不問問怎麼經營。”

    祝纓雙手一攤,無賴地道:“我沒種過地,不懂。”

    祝纓對種地這事不大懂,雖然也是鄉下孩子,但她家是沒有地的。日常見別人家幹農活,略知道一些,至於辨析土地的好壞、潛力、安排生產等等,既無學習的需要也無學習的動力。只是“略知一二”的水平。以致抄家的時候,她都沒有私扣田產揣進自己的腰包。

    種田,既苦又難。她現在的情況,學這個不划算。

    花姐嘆道:“好吧,那我來。總比你強些。”她是個鄉下土財主的管家媳婦兒,倒是學過。

    兩個沒睡,就在帳子裡商議了一回,花姐說:“你給我的錢還多好些個,我都給你記著賬。我看家裡乾爹乾孃日常開銷也不會記賬,就都給記了。再有,你我名下的田,我打算都僱人耕種了,再弄幾間茅屋。你要悶了想散心呢,也可以去那裡,並不比同僚們差。正房給你留著,門房叫佃戶住著,也好看房子。怎麼樣?”

    這可太周到了!祝纓道:“好。”

    花姐又說:“還有一件事,得你拿主意。這地雖然是看好了,價錢也講定了,但有一件難事。你想,什麼樣的人才肯賣地呢?要麼是敗家子,要麼是過不下去的,離開本地永不回來的少之又少。這樣的薄田,多半是過不下去的。要讓他們等到秋天收了莊稼呢,興許就緩過來了,這地就又不賣了。不讓他們緩這一緩呢,又有一點不落忍。”

    祝纓問道:“那這個是為什麼?”

    花姐道:“賭。兒子好賭,爹孃也沒了辦法。另一個是因為病,看病把錢都花完了,還借了高利貸,錢花了人沒治好,又死了,又沒錢辦喪事。”

    祝纓道:“賭的那個,不要管它!該怎麼著怎麼著。看病的這個,一季收成夠他還債不?”

    花姐搖搖頭:“必是不夠的。”

    “那好,咱們額外給他一季收成。現在地歸我,秋天他來收,收完拿走。就算咱們肯緩,債主恐怕也是不肯的,拖下去,利滾利,他更慘。”

    花姐道:“好。買了地,再要在京城買個差不多的房子就買不起了。”

    “還是賃吧,本來我也打算往靠皇城的地方再搬一搬的。”

    花姐道:“也看了幾處,等到休沐日你再親自去看看?”

    “好。”

    ――――――――――――――――

    與花姐說了半宿的話,祝纓心裡好受多了,第二天又輕輕鬆鬆地去大理寺了。

    到了大理寺,被左司直打趣:“哎,小祝,今天心情不錯,怎麼?有好事兒?”

    祝纓笑道:“白拿俸祿,在這兒讀書學東西,還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兒嗎?”

    左司直搖頭:“不對不對,你前陣子可不是這樣的。”

    祝纓道:“那你說是什麼樣的?”

    左司直道:“蘇蜈蚣,又領差使去啦。你可得上點兒心啊!沒看著他近來都沒給你小鞋穿了麼?人家得勢了,不眼紅你了,又忙,才沒來踩你。上峰們是這樣的,越是看重你,才越是使你。”

    祝纓道:“那得看是什麼樣的上峰,也有隻叫你出力,就不給好處的。”

    “鄭大人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

    左司直一拍大腿:“還是!對吧?”

    祝纓道:“他幹什麼去了?”

    左司直道:“蘇蜈蚣?那個私鑄銅錢的案子,知道吧?還是你複核出來的。又派他查去了。”

    “複核舊案的事不是已經結了麼?鄭大人都封捲了。”

    “封的是複核舊案這件事兒,可不是把這些案子都封了。派出去了。我在說你呢!”

    祝纓道:“老左,他如今是主簿,你又何必看著他呢?”

    左司直搖頭道:“非也非也,賬不是這麼算的。他可比我年輕,以後必是想爬到我的頭上的。小祝,你可要努力,要站得比他高,以後才能不被他踩,也好拉一把我們這些朋友啊!”

    祝纓道:“我?你怎麼不說你自己?”

    “我?”左司直笑了,“你怎麼不說老王?一樣的道理!我能現在做到司直,接著熬個資歷,休致的時候有老王那樣也就到頭了。你不一樣啊!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貧賤之交吶!你要有什麼事要我們來搭把手的,也只管說!”

    “什麼你啊,我們呀的,就是咱們。”

    “好!一言為定!”

    祝纓道:“一言為定。”

    她與左司直閒話完,鄭熹又回來了,分了今天的活,今天祝纓又沒啥活計。京城也很太平,各地的大案也不多,且已派人下去了。左司直等人又跟一群小評事、小吏一處擺龍門陣,祝纓就又被壓著讀書。

    她看著大理寺這閒適的樣子,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去問左司直:“不對呀,怎麼今年沒有新人過來呢?老王都休致了,明法科也不補個人過來?”

    左司直道:“你怎麼問起我來了?這個不是該問你麼?你跟鄭大人更熟一些呀!他老人家不補人過來,別人怎麼好插嘴?再說了,誰告訴你今年有明法科考試了?”

    經左司直解釋,祝纓才知道,明法科之類的考試並不是每年都有的。並且,大理寺缺員也可以從別處調或者從一些候補的官員中遴選。有的時候是吏部就給派過來了,有的時候是大理寺自己從文吏中選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