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73章 骨肉

    兩人也沒別的交情,主簿看也套不出什麼話來,拱一拱手,走了。

    祝纓想了一下,沒回鄭熹那屋子,踮著腳回房倒頭就睡,很快到了午飯的時候被人叫起,與大家一起吃了個午飯。午飯之後,大理寺再無閒人,一個個又去審案。只是祝纓總有些心不在焉,晚飯前又是往鄭熹那裡彙報的時候,鄭熹卻不在。

    裴清道:“鄭大人家中有些事,明日再回。今晚大家都歇一晚,明天務必打起精神來!”

    過不一陣兒,裴清、冷雲也都走了,大理寺諸人都在猜是有什麼事。蘇匡最機敏,問祝纓:“小祝,你一向在鄭大人身邊,這是有什麼事了嗎?”

    祝纓心道:這是去喪事幫忙了吧?

    嘴上卻說:“我一向都是在辦差,哪裡知道大人們的事?”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幾句,也都沒個要領,大理寺又不讓他們出去,有些人就有點牢騷:這是把我們也當犯人防了。

    說了一會兒,也都很倦了,各回去休息。

    第二天,鄭熹眼睛回來時顯得有些憔悴,壓著諸人把案情細審,又行文,把任將軍送走的那個孫子也給緝拿了。同時命賬房把那本暗賬理出來,再照著那個名單,挨個兒拘過來訊問。直到此時,大理寺才有人知道,原來高陽郡王家也出事了,一時之間人人都不敢再抱怨了,勤勤懇懇地抓人犯、打板子、上刑、熬夜。

    鄭熹卻表現得很平靜,行動之間一如往昔,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直到任將軍的孫子拿回來時又是一個李代桃僵,鄭熹甚至不用別人辨認,自己就見過真人。他毫不客氣地戳穿了,狠狠地道:“記下!再去拿了本人來!”

    如此又過了幾天,天氣愈發寒冷了,人犯的口供也拿得差不多了,誓書案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最難纏一個是龔劼,他都撂了,誓書找到了,人犯一個沒跑,接下來還能有什麼難的呢?連龔案以前的細節,也都容易查證了。

    鄭熹這才放了眾人回家,餘下的,不是他們這些小官能決斷的了。三法司、丞相等一起議這些逆黨的罪,又要報給皇帝。各人又有不同的見解,互相之間還要扯皮。

    祝纓說過,凡案子,難的不是破案,而是怎麼判。即使是謀反案,首惡沒得說,從犯的罪可大可小,判得可輕可重。又有一些為國立過功的,又該怎麼辦。都有些爭執。

    這些,祝纓一概關注不到,也打聽不到。她現在只想扛著自己的一大包髒衣服,回家好好洗個澡、睡個覺。

    豈料才回到家中,門就被叩響了,祝大去開了門:“大公子?”

    ————————————

    祝家說“大公子”習慣上說的就是陳萌,祝大實在想不透這位大公子來自己家有什麼事兒。

    祝纓扔下包袱,起身迎他。

    陳萌道:“叨擾了。”

    張仙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閨女才回家還沒歇著就來了個陳萌,有點擔心地說:“我去燒水泡茶來。”

    陳萌忙說:“不必了,就幾句話,打聽點事兒。”

    祝纓一邊讓他進自己住的屋子,一邊說:“我幾天沒回來,大公子湊合坐吧。要問案子,現在已經遞上去了,令尊現在想必已經知曉了。”

    陳萌道:“我是為了另一件事。”

    “什麼事?我近來都在大理不得出來,什麼外面的消息也都不知道。”

    陳萌道:“唉,姨母打算給冠群發喪,你,要不要來上炷香的?”

    祝纓的麵皮跳了幾下,忽然起身道:“你等一下。”她跑出去打了一桶井水,拿冷水洗了個臉。張仙姑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熱水就燒好了!”

    祝纓把頭伸進盆裡,整張臉上的肌肉都在冷水盆裡胡亂動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張仙姑把她的頭從水裡拔了出來:“你怎麼了?”

    祝纓拿袖子一抹臉:“沒事。”

    陳萌也出來了,有點擔心地看著她。祝纓道:“不了,我去算什麼呢?再叫喪家打出來。”

    陳萌道:“害!這都是什麼事兒?”他又看一眼這簡陋的小院子,心道,這家父母雖然寒磣了點,也不是惡人,祝三更是人才,姨母這可真是……

    他說:“你也別再往什麼尼庵、道觀裡找啦,重過你的日子吧。”

    祝纓認真地問:“大公子,我要是把人找到了呢?你們家還認不認?”

    陳萌苦笑著一攤手:“姨母那兒是不會認了的。我麼……你叫我怎麼認?親孃都說死了的。不過,你若能找得到她,那是你的本事,我盡力不叫姨母知道。”

    祝纓道:“我要找著了,她就還是乾孃的媳婦兒,我認的姐姐,行不?”

    陳萌道:“你……可真是個痴兒。”

    祝纓道:“我很累啦,明天還要回去應卯,不留您了。”

    陳萌嘆息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咱們還是同鄉呢。”

    祝纓道:“所以才不與你客氣,我累了,自要休息,歇夠了,有事了,也找你。”

    陳萌念及她心情應該不是很好,格外的寬容:“走了。”

    他一走,張仙姑和祝大又上來問:“怎麼回事?”

    祝纓道:“他們不找花姐了,要發喪,當人死了。”

    祝大和張仙姑罵了兩句,又說:“花姐這命!這命!”

    祝纓道:“我累了,得歇一歇。”

    以祝纓的想法,她實在是開心得緊,“馮冠群”已經死了,以後再出來一個長相相似的人,那就只能是長相相似。馮、沈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真是太好了!她很想現在就去金螺寺,無奈天色已晚,已是宵禁,明天又得去大理寺。

    她想:那就明天下午再告訴花姐這個消息,也可與花姐籌劃一下接下來怎麼過。花姐很不必繼續做和尚,做尼姑也是可以的。女扮男裝這個事兒,祝纓是有經驗的,有方便也有不方便,於花姐可能裝和尚會不方便一點,總把她放在和尚窩裡,祝纓不太放心。

    這可真是近來難得的好消息!帶著這樣的想法,祝纓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