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63章 埋線

    陳相道:“也罷。京裡沒別的消息了?”

    陳萌搖頭,陳相道:“命認得她的婦人再往京中庵堂、坤道居住的地方看一遍,萬一看漏了呢?她不是個愚笨的人,萬一沒用尼姑的度牒,豈不是誤了?再往客棧等處問一問,有沒有年輕俊秀、面上無須的青年男子投宿。”

    陳萌猶豫了一下,說:“是。”

    “有話就說!那是你的表妹,你做表兄的為她多麻煩一些又如何?”

    陳萌忙解釋了一下,說:“祝纓也在找她,我想,祝纓尋蹤的本領,要是連他都還沒找到,妹妹多半不在京中了……”

    陳相道:“少年夫妻,是有幾分真心在的。”沉默了一陣,罵道:“我就說你那個舅舅是個銀樣鑞槍頭!他那點心機,全是浮在面兒上了!”

    陳萌琢磨著“少年夫妻是有幾分真心在”,心裡頗不是滋味,看了一眼陳相,道:“舅舅擔著一家子的期望,難免有些著急。越急越不得。”

    陳相搖頭:“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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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不知道陳萌又被親爹教了一回,倒是察覺出陳萌有些結交她的意思,這種意思在之前就已經有了一些,陳萌雖是沈瑛的外甥,在府城的時候總是有照著舅舅的指令行事味兒,回京之後就有主意得多了。

    不過這與祝纓不相干,她與陳萌也僅止於“還算熟悉”。

    她對張仙姑說大理寺近來很忙也不是撒謊,大理寺確實忙。一邊互相抽檢,一邊又要看疑難的案子。這些案子就由少卿裴清主管了,鄭熹,他手上的龔劼案還沒有完結呢。

    祝纓與鄭熹算是很熟的,她就趁著請教鄭熹學問的機會,問了一句:“瞧您累的,龔案得有一年多了吧?還沒完麼?”

    鄭熹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

    祝纓道:“您瞧,我這是來請教學問的,我又沒個經的師傅,得到一個機會能問的就都問了嘛!”

    鄭熹道:“你怎麼糊塗了?一年多算多嗎?龔劼做了多少年的官,又做了多少年的丞相?他有多少黨羽?能幹下多少事來?不行,你這隻看卷宗,倒容易弄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蠢氣來!須得自己親自做做才知道厲害呢。”

    祝纓道:“我懂我懂了,就像金大哥家那失火的案子,也得鬧個一天一夜的。龔案又不是一個縱火能比。”

    鄭熹冷笑道:“一天一夜?陳相回家,不鬧個兩三月他家裡還理不順呢!不過你沒見著而已。”

    祝纓不敢多嘴了。

    正說話間,甘澤來通報:“蘇評事回來了,正在外面求見。”

    祝纓眨眨眼,大理寺裡是有個姓蘇的評事,年紀不過二十來歲,聽說父祖都是幹這一行的,祝纓進大理寺的時候他已經被派出京辦案去了,沒想到現在回來了。

    鄭熹道:“叫他過來吧。”伸手指指身邊,祝纓就站了過去。

    蘇評事生得儀表堂堂,身材頎長,白淨面皮,唇上一抹髭鬚,白麵有須,是個書上寫的標準的美男子的樣子。

    雖然風塵僕僕卻於清瘦中透著精神幹練,見了鄭熹行禮也是順暢而利落。祝纓心道:這是個能幹事的人。

    鄭熹對蘇評事顯然也比較滿意,用和緩的聲音問他:“一路如何?”

    蘇評事道:“幸不辱命。”

    鄭熹聽他回覆案子,是一樁爭產的案子,總是大家族裡的腌臢事。吃絕戶,人家原有個年幼的兒子,被族人抱走出繼,再發嫁了寡婦,奪了家產。然而這孩子有志氣,長大之後有了出息,往官府裡訴了冤屈。地方官收了賄賂又包庇宗族,這孩子一路上告。連官員都告了。

    涉及官員,大理寺接了這案子,派了蘇評事出去。蘇評事出差、查案、回來,人證物證拿到了,幾經周折還把寡婦給找到了,又找到了發嫁或曰發賣的買主。舊案查清,官員賄賂的事兒自然也就順著查明瞭。案子辦得實在漂亮,運氣也是實在的好。

    祝纓知道,一般這種事情,孩子未必能活到長大,寡婦未必能活到孩子爭氣,寡婦或許經了好幾手,找也未必能找得到。

    鄭熹含笑點頭,指一指祝纓道:“祝纓。”又對祝纓說:“□□。你們兩個在大理寺,又是年輕人,以後要好好親近,將來前途不可*。”

    兩人互相問了好,笑著叫了聲蘇兄、祝兄,鄭熹便將兩人都打發走了。

    出了侯府的門,□□對祝纓一拱手:“祝兄,我才回來,還沒回家,等安頓下來,再與你好好敘一敘。”

    他話說得四平八穩,樣子卻頗顯熱情,祝纓卻不是個省油的燈,也跟他笑著:“那可太好了!我正煩惱沒個年紀相仿的人一道說話呢。”其實她已經看出來,這個□□怕也是個挺費油的燈。

    鄭熹選中的,回來先拜私宅,嘖!鄭熹掌大理,必不會只把寶押在她一個人身上,□□恐怕也是鄭熹選中的人之一。雖然不是個用來掀桌的小吏,也得是個拿來打先鋒的。她祝纓身上有的一些鄭熹用得到的地方,這個□□必然也是有的,倒是可以暗中看一看,能不能從他這裡學到些什麼。

    兩人一同往街中走去,十分巧的,要先同行一段路,才要分手,卻見一個熟臉的人過來:“三郎!原來你在這裡!走!咱們吃酒去!”

    □□含笑看著祝纓,祝纓無奈地看著馮大郎,這位“大舅哥”怎麼就在這個時候出來了呢?才說的“沒個年紀相仿的人一道說話”!她跟馮大郎,是真的不怎麼熟的啊!

    祝纓心裡苦冤苦冤的,臉上卻是一派的平靜,從容對□□一拱手:“蘇兄,明天見。”

    □□表情不變:“明天見。”

    祝纓目送他走了,才問馮大郎:“吃的什麼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