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63章 埋線

    對老馬道:“怕不是祝三郎?你不知道,他做官兒啦!”

    老馬詫異地道:“他?找我做什麼?”

    牢頭道:“據我看,怕不是因為你地面熟?我看他是想在這京城將官兒做好,他如今想結交三教九流呢!”

    “你看得準?真個官兒,誰個搭理咱們?他們官兒,想用我們時,使個下人來喚我們,扔些錢,就叫我們辦事,看我們一眼就是給我們臉啦。就是你們,在衙門裡當差的,我們也入不了你們的眼。”

    牢頭道:“寒磣我不是?我看是你們不肯與我們一處耍呢。”

    兩人是半個熟人,拌一回嘴,老馬就央牢頭:“到了日子借我躲一躲,要是他,我再出來。”看在禮物的面子上,牢頭答應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祝纓與老馬碰了個頭。

    老馬見了她,放心地從角落裡閃了出來,一挑拇指,道:“三郎,果然是個能人。”

    祝纓對他笑笑,道:“我找你來著,牢頭說你已經出來了,我又不知道哪裡尋你。巧了,遇到個猴兒,本也沒指望他能認得你,不想真的認得。”

    老馬道:“這猴兒怕是在你這兒折過手吧?”

    祝纓笑而不語。

    兩人重又搭上了線,祝纓又問他一些老穆等獄友的消息,又問老馬近況。老馬道:“如今太平多啦,我們又不能做別的。我倒還好。他們那些好發狠的,都收斂了,竟有些無聊了。都說他們狠,可這世上,沒有狠得過官府的無賴。”

    祝纓道:“走,吃茶去。”

    “吃茶還約我在這裡?”老馬也是大著膽子回了一句,“快宵禁啦,吃不得吃不得。”

    他慢慢地走上前,微微彎了腰,又說:“我想過三郎必有一番作為,萬沒想到三郎這般有能耐。”

    祝纓道:“混日子罷了。京城什麼樣的人物沒有?”她見老馬也不肯吃茶,時候也確實不早了,也不強求,與老馬邊走邊聊。她也不求老馬就看著一同坐過牢的份兒與她推心置腹、生死相交,先搭個線。

    老馬道:“是呢。王京兆就是個人物,在他面前,如今我們可都不敢動了,個個都要現形。”

    祝纓一笑,道:“那你靠什麼營生呢?”

    老馬道:“還有些積蓄,有些積蓄,夠了、夠了。”

    祝纓也不再逼他說話,說:“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叫你賣了誰,你再這樣可就沒意思啦。”

    老馬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三郎什麼都明白,又何必再說下去呢?三郎以後要有什麼差遣的,只管叫人告訴我一聲,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咱們走的不是一條道,見多了,對三郎也不好,我也難處不是?”

    祝纓道:“你總得給我個人或是個地方,好找著你不是?真要我滿京城翻一遍麼?”

    老馬連說不敢:“西市外面一個茶樓,一張紅色的幌子,寫著蔡記。去說找老馬就成。”

    祝纓又問老穆等人怎麼樣了,老馬道:“他?近來不在街面上了。”並不講老穆的去向。

    祝纓嘆了口氣,道:“也罷,你要不自在我也不押著你在這兒說話了。”拿了一塊銀子給他,說是給那個偷兒的,估計那小子也得嚇得夠嗆,叫那小子以後有眼色一點,別太囂張。

    老馬收了銀子,對祝纓拱一拱手。祝纓道:“你別跑了才好。”

    老馬道:“我這把年紀,能去哪兒呢?”

    祝纓道:“路上小心。”

    老馬咧嘴一笑,轉身就沒影兒了。

    祝纓搖搖頭,往楊仵作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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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老馬碰過面之後,祝纓在路上有幾回覺出有人跟蹤自己,回頭一看,認出來是幾個偷兒,衝他們一笑,他們便一鬨而散,此後便清淨了許多。

    祝纓還是往各庵堂裡跑,京城的尼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時半會兒也見不完,她也不著急,按部就班地不時躥幾個庵堂。有時候不小心“誤入”了和尚廟,她也進去走走,與裡面的小沙彌說幾句話。

    那一邊,陳萌也查到了花姐買的尼姑度牒的法號,也派人往庵堂找掛單尼姑,終是沒找著。

    又過了半個月,陳萌也知道祝纓得閒就去閹堂,他與馮夫人的嗣子都在暗中找花姐,兩人碰頭時不免提起彷彿有人也在庵堂找人,略一詢問便知是祝纓。

    陳萌道:“他倒是個有良心的人,又有恆心。可惜這樣的人主意太穩。”

    馮大郎道:“是個好人,可惜沒緣份。現在後悔也晚了。早給了他,哪裡有現在的事情?說來妹妹也不容易,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陳萌道:“大半個月了,還沒找到,怕是已經出京了。”

    馮大郎深以為然,道:“多半是想念她養母了,將人收回來吧,專派人沿途搜尋,往老家那裡找。”

    陳萌道:“不錯。我再叫那裡的人多留意。”

    陳萌和馮大郎也沒別的頭緒,只能寄希望於花姐是返鄉了。兩人這邊收了人,又為花姐嘆息一番,二人與花姐相處時間不多,但這個妹妹確實是個可愛的人。馮大郎不太想回府,回到府裡,老婆受了氣要對他訴苦,他現在不太想聽。馮夫人更難纏,本來臉就難看,現在就更難看了。

    陳萌卻在想著一件事:祝纓雖然是個芝麻小官,不過看辦事還是有點幹練的樣子的,就此成了陌路人未免有些可惜。我雖回到京城有了些朋友,畢竟離開得久、交情不深。那些朋友固然不可疏遠,這能幹事的人也不能放鬆了。

    不趁著祝纓還是人微言輕的時候結交一二,難道要等他出息了再燒熱灶?

    兩人各懷心事,但是因為對馮夫人都有點小小的不滿,又因為共同尋了花姐大半個月彼此之間倒親近了一些。

    又過數日,兩人派出京的人依舊沒有回信,倒是府城的黃先生有信捎來,言道:於妙妙的墳塋完好,並沒有什麼別人拜祭的痕跡,他會繼續盯著的。

    陳萌將書信看了又看,不由嘆息:沿途驛站也沒個消息,看來冠群遇到麻煩了!

    他這裡收到了書信,往父親書房去回報:“爹,要是回信都說沒見過,便將人都撤回來吧。時間長了,一旦走漏風聲也不好聽,叫人說您公器私用濫用職權也不好。只叫老家的人留意,只要她回去了,咱們也就能知道了。只是她要再吃些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