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曲有銀票 作品

第55章 綁也要綁著我(加更)

    那天到後半夜,謝母發起低熱來。

    高熱時,人一般直接痛吟,而斷斷續續發低熱,人很容易分不清夢裡和現實。

    比如老太太一時喊亡夫,一時喊阿姐,當然迷糊勁兒上來了,她遵從心底裡的渴望,還喊過兩聲乖孫。

    謝枝山在病榻前守了一宿,近天明時老太太沒再發熱,一頭扎進夢鄉,且微微打鼾。

    告假半日,等佟醫官來號過脈說沒事,謝枝山差人往楊府遞了個條子給司瀅,接著回陶生居換了套衣裳,入宮面聖。

    到乾清宮時,皇帝正好午憩轉醒。楊斯年和人等在殿外,跟謝枝山一起聽宣,走了進去。

    這回議事,頭等重要就是商討千秋宴的意外。

    刺客嘴雖然緊,但很禁不住拷打,下獄幾個時辰就斷了氣,沒能問出什麼線索來。

    討論來去,皇帝將目光投向謝枝山:“依你看,這回行刺之事,可有何疑處?”

    謝枝山略作思忖,沉著嗓道:“千秋宴一應事務都由司禮監承辦,司禮監向來審慎,且微臣聽聞廠公治下甚嚴,想來這回參辦之人都是選了又選,挑了又挑。故微臣認為,與其慢慢從內查辦,不如直揭疑處。”

    “你所指的疑處,是何處?”皇帝沉吟起來。

    謝枝山向上揖手:“太后身邊那位羅姓內官,或可一查。”

    他提了這麼個方向,眾人便順著往下去猜。慢慢頭緒漸出,皇帝派下諭旨,再摒退其它人,獨留謝枝山。

    問幾句謝母的傷勢後,皇帝咳了幾聲,有宮人捧茶來,被他伸手擋開。

    待聲氣勻緩了些,皇帝再道:“滿朝文武,唯有表兄是朕最信得過的,也唯表兄之才,朕才能一步步……收復權柄。”

    病弱之人,聲音裡的那份單薄透足了乏力,一字一句都像壓在舌尖的倚重,也正因那份單薄,才顯得格外真誠。

    謝枝山躬下身腰:“陛下折煞臣了。微臣不才,蒙陛下看重,方有事君報國的機會,陛下所言,實不敢當。”

    爾後又是君君臣臣的幾句往來,或是表兄弟間那份不疏不遠的親近,到皇帝喝藥的時辰,謝枝山退了出去。

    走到乾清宮外門,碰見了楊斯年。

    “謝大人。”

    “廠公。”

    二人相互執禮。

    楊斯年望著謝枝山,神色有些複雜。

    千秋宴的一應事務盡由司禮監承辦,出這麼大岔子,他就算是自請也要獲罪,少不得背一口鍋。但方才這人在陛下跟前說的那一通話他聽出來了,是在替司禮監,替他開脫。

    “查太后的人,看來,謝大人再無退路。”楊斯年緩聲。

    謝枝山苦笑道:“是啊,謝某確實走入一條窄道,似乎……退無可退。”

    千秋宴之事,都知道極有可能是太后自己演的一齣戲,但缺個人指出來,所以這個壞人,得他去做。

    畢竟他和太后之間的臉撕得越開,皇帝越是安心,越是樂見。

    而聽他說這樣的話,楊斯年嘴角微沉:“那你還與舍妹……”

    話沒說完,被謝枝山的一聲笑打斷:“然廠公可曾聽過一段話?世事皆有變,只要人還在,萬象皆可移。”

    語氣過份鬆快了,楊斯年皺眉望過去。

    眼前那幅神情雖稱不上喜容,但眼中帶笑,些許星點,虛實莫辨。

    那日打宮裡出來,謝枝山去見了一趟陸慈。

    說完正事,陸慈送他出去,不過一雙招子特別忙,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謝枝山被看得發毛:“你今日被狗血潑了?”

    這是罵他鬼上身呢。陸慈也不介意,拄著刀想了想說:“早些日子,我相看去了。”

    謝枝山略一頷首,沒了反應。

    陸慈嘶一聲:“你不問我相看的哪家姑娘?”

    “與我何干?”在旁人的私事上,謝枝山向來很君子,很有分寸,很懶得理。

    陸慈笑起來,走兩步,腳尖踢飛個石子:“是齊弼峰的女兒。”以防他不記得,還貼心提醒一句:“就是曾經想嫁到你府裡去的,那位齊姑娘。”

    謝枝山腳下不停,只問了句:“你相中了?”

    “哪個相中了?”陸慈哂笑地架起兩臂:“只覺得你也不是多令人難忘,齊家姑娘前頭說想嫁你,後頭又沒事人似地去相看,你什麼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