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245章 諸位助我一臂之力




    朱標接著張琳的話道:“文忠公張養浩。”



    孔佑和練子寧皆愣住,連正剔牙的朱棣都停下了剔牙的手。



    孔佑和練子寧同時站起來。朱棣放下牙籤,和朱橚也一同站起來。



    四人皆向張琳作揖。



    張琳沒有躲避,只是起身作揖,依次還禮。



    他知道,皇子和摯友都是向他祖父作揖。他祖父也受得起這個禮。



    張養浩,字希孟,號雲莊,山東濟南人。



    他第一次被舉薦出仕後,推動了元朝第一次科舉,讓漢人學子終於能夠有較為固定的渠道入朝為官,之後辭官歸隱。



    到他晚年,陝西大旱,他拖著垂老之軀接受了皇帝特招上任,累死任上。



    天底下的讀書人就那麼多,元末明初稍稍有點本事的讀書人,大多都做過元朝的官。無論是之前跟隨朱元璋,還是之後舉薦上來的文人,統統得承張養浩的恩情。



    張養浩去世的時候,“關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至今民間也會在逢年過節主動祭拜張養浩。



    在後世,人們或許對張養浩的印象只是《山坡羊·潼關懷古》,只有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這個時代的人心中,張養浩就是元朝的“范仲淹”。



    張養浩累死任上後,張家人都隱居不出,原本打算一直當個普通耕讀世家,就算考科舉也是隱藏家世,大隱隱於朝。



    但常葳為了山東百姓居然敢動孔家廟,大明似乎真的心繫百姓,張家人商量一番之後,讓嫡長子張琳出仕,探探朝廷的底。



    朱標沒想到,這次北方舉子中還能有這樣的驚喜。



    不,他弟子會來科舉,也已經是驚喜了。現在是兩個驚喜。



    有了這兩個驚喜,他之後的計劃基本已經完美無缺。唯一的變數,就是眼前三人,是否能安撫住暴怒的學子。



    “坐下吧。”朱標身為儲君,此刻不好和弟弟們一同作揖。不過他之後會借用張文忠公的名聲,之後肯定會去張文忠公墓前拜祭,不差這一回了,“我尋你們三人來,有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



    下人們扯掉飯菜,端來瓜果,又消失無蹤。



    三人異口同聲道:“太子請說。”



    朱標嘆了口氣,道:“如果不出我意料,這屆會試放榜,恐怕會有很大問題。”



    孔佑疑惑:“老師,難道有舞弊?”



    朱標搖頭:“這可不是舞弊這種小打小鬧的事。有人把這次科舉當做籌碼,要向皇上和諸公發難。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恐怕會故意只取南方學子,不取北方學子,利用舉子的憤怒……”



    朱標還未說完,三人都同時站起來。



    朱棣嚇得手中的瓜都掉了:“大哥,可不能胡說!”



    朱橚不滿:“大哥說的都是對的,什麼胡說?”



    朱棣想了想,繼續吃瓜:“對哦。”



    或許是朱棣朱橚淡定的態度感染了三人,三人稍稍冷靜下來。



    孔佑急躁道:“老師,你既然提前知道,為何他們還會這麼做?”



    練子寧想得更多:“只是推測,沒有證據,或許太子殿下也不能提前做什麼?”



    張琳搖頭:“太子殿下已經做了許多。那次文鬥我們雖輸了,但北方學子已經展露出許多才華橫溢的人,若一人不取,考官難辭其咎!”



    朱棣吐出瓜子,道:“對啊,他們現在這麼做,不是必死嗎?”



    “他們這樣做,目的和錄取誰無關,只是要炮製一場震驚南北的大案,逼迫朝廷做出決策罷了。”朱標深深談了口氣,“那些考官,有的大概有把柄在別人手中,有的大概是被欺騙還真以為自己做好事,還有的……或許是不知情吧。”



    現場沉默了半晌,張琳艱難開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朱標從南北榜案的結果推原因,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朝廷對地方的瞭解和執行的政策,都和朝中各地官員有關。人非聖賢,私心難免。就算心懷百姓,肯定也會第一時間想著讓家鄉的百姓過上好日子。朝中資源有限,先給誰,就看朝中各地官員的本事。”



    朱標看著杯中的水面,安靜了一會兒,讓幾人消化了他說的話之後,才繼續。



    “北方飽受戰亂,又有衣冠南渡,教化不如南方是事實。洪武初年,科舉人數南北比例大約是三比七。北直隸繁榮後,北方學子比例緩慢漲到了三點五成。中原之地本就文化昌盛,我又是北直隸的知省,或許更偏袒北人。他們也許有些急了。”



    “這次只取南人不取北人,皇帝為了以後避免出現這種事,必須出臺政策,比如南北分榜……”



    朱棣插嘴:“南北分榜不好嗎?這樣大家都能做官。”



    張琳臉色蒼白:“分榜?怎麼分?五五分南方學子不滿意;四五分或者三七分,豈不是坐實了北人不如南人?!”



    朱棣道:“現在北人不就不如南人嗎?”



    朱橚趕緊道:“四哥,閉嘴!”



    朱標道:“你也說了,是現在。現在北方學子的數量不如南方學子,不代表以後也不如;而且即便是現在,北方學子中也有出類拔萃者,不一定比南方學子差。但如果定下了北人不如南人的論調,北方學子入朝後的地位就天生不如南方學子,想要身居高位就困難了。”



    “朝中這樣隱形的歧視很多。如宋時舉薦不如進士,唐時明經科不如進士科,都是如此。”



    “他們這樣掀起地域紛爭,和元朝也息息相關。是元朝最先在朝廷中隱形歧視南人,朝中很少南人入中書省。於是地域鬥爭,自元朝起就變成潛規則了吧。”



    孔佑、張琳和練子寧皆沉默。



    朱標清楚的感覺到,三人間悄悄出現了一條看不見的裂痕,考驗著他們建立的友情。



    “但現在是大明的天下。他們想讓大明的皇帝承認大元的潛規則,絕無可能。”朱標淡淡道,“空印案、兩廣大案,還有衍聖公之事,皆是如此。他們還不死心,還要垂死掙扎,那就給他們最後一擊。”



    三人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標,看向這一位有著許多神奇傳說的大明太子。



    “科舉大案死的都是朝中的官,他們頂多選出這一批能被利用的人赴死。這次之後,大明終於可以休養生息了。”朱標端起消食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放下茶盞,“請三位助我一臂之力。”



    三人身形顫抖,緩慢跪下,俯身叩首:“晚生/學生願赴湯蹈火,雖死不惜!”



    朱棣和朱橚眼眸微微一顫,臉上笑容真實了不少。



    朱標對弟弟們頷首,朱棣和朱橚立刻將練子寧和張琳扶起來。



    朱棣輕輕踹了一腳孔佑的屁股:“你自己起來,難道還要師兄扶你不成?”



    孔佑麻利地爬起來,無語地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



    他滿腔熱血都被四皇子氣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