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53章 揭

    床畔金絲楠木櫃上,放著剔透瑰麗的琉璃盞,蜜餞果脯置於其中,裴策拈起一顆,耐心喂她小口小口地吃下,用帕子輕輕拭了拭她的唇,再扶她躺下。

    他神情終於緩和下來,挪到床尾,微掀衾被,露出一雙玉足,瑩柔如小巧的玉脂。細瘦右踝上,鬆鬆扣著一個金環,因江音晚先前的掙動,已在她雪膚上留下紅痕。

    裴策指腹蘸取了少許藥膏,為她塗抹。藥膏清涼,他動作輕柔細緩,帶起微微的癢。江音晚不自覺地一瑟,將腳踝往回蜷了蜷,被不輕不重扣住。

    他慢悠悠地上完了藥,用帕子拭了拭指腹,依然坐在床尾,再度伸手,修長瓷白的指,慢條斯理,在金環上捻過一週。

    金環打磨得無比光滑溫潤,無一分鏤雕紋飾,泠泠光澤映在他皙冷指尖,裴策目光閒適,如欣賞一般。

    指腹不時若有若無摩挲到江音晚的柔膚,點點酥麻漾開,江音晚剋制著沒有蜷動。

    裴策靜靜地抬眸望向她,如鷹隼懶漫自若地打量已在掌中的獵物,語調低醇潺緩,帶著誘哄意味:“晚晚聽話一點,不要試圖掙脫,它便傷不到你。”

    傷不到麼?江音晚闔了闔眸,鎖鏈的存在本身已是一種傷害,然而他毫不在意。

    淡白的唇輕輕翕動,她吐字輕如嘆息,聲音就像數九寒天裡,呵出的一口氣,水汽凝結如霧,轉瞬散去:“音晚明白,殿下只是想要一隻乖順的籠中鳥,供您賞玩取樂。”

    她睜開眼,看向裴策,瞳仁又是一潭死水般的寂寧,再泛不起半點波瀾。唇畔卻慢慢地彎起,聽不出半分悵然:“音晚會順您的心意,只要您能救治我的兄長。”

    裴策的漆眸卻倏然冷下去:你便這樣想孤?”

    “賞玩取樂。”他面色竟愈發的平靜,不可捉摸,慵然重複了一遍,每個字都似在唇齒間悠然轉過一週,“晚晚知道,怎樣才該稱作賞玩取樂麼?”

    驟然叮琅一陣響動,裴策握著那截纖瘦的踝,傾身往前抬壓。

    金鍊的微涼觸感擦過皮膚,江音晚驚惶地睜大了眸。方上過藥,她實在經受不住。

    上方那道矜然目光逼視著她,如朔風捲過,山巔孤松蕭鳴,針葉上積雪歷歷落下來,漸成一片濃霧。

    江音晚瞳仁裡一汪靜水被凜風揉碎,眼淚大顆大顆地溢出來,她自己卻似無知無覺,眼底冰涼,仿似絕望。

    那樣多的淚,如珠玉碎去,滾落無休,染溼她的鬢髮,一路洇入枕面雨絲錦上的團花織紋。

    裴策頓在那裡,似看著掌中拼命緊握的一塊冰,終究化了個乾淨,淅淅零零逝盡。

    僵持良久,裴策最終沒有更多動作,只是淡漠寒冽地吐字:“孤待你,究竟有哪一點不夠好?”

    話裡竟有不易察覺,無助的頹唐。

    江音晚心頭如密密長針扎著,麻而亂的疼。

    究竟有哪一點不夠好?若真是他設計陷害了江家上下,竟還能這般倨傲地認為,他施捨的錦玉與金籠,便是對她好?

    江音晚終究問出口:“殿下可記得,王益珉這個名字?”

    兵部侍郎王益珉。裴策微微蹙眉。

    “殿下可知,他憑何從兵部職方郎中擢升為兵部侍郎?”

    江音晚仔細凝睇著裴策的神色,不願錯過分毫變化,又害怕真的捕捉到破綻。然而裴策的神情只是滴水不漏的澹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