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菜 作品

第36章 三十六條彈幕

    大當家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嗓子裡卡了沙子粒,說話時嘶聲裂肺的,比宮裡的太監聲線還尖利。

    此時又帶上幾分急色,似是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顧休休了。

    鐵牛將顧休休扛到了大當家面前,許是這一路她還算乖巧,他手上用力也輕了幾分——這嬌弱的女郎,哪裡經得住他摔來摔去的,方才在行宮裡被他掐了一會,就有些半死不活了。

    顧休休平穩落地,感覺微微透光的黑布外,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她與那些士族女郎們,皆穿著泡湯的浴衣,大多數女郎都赤著雙腳,她自然也不例外。

    大當家停在她面前,即便黑布罩住了她的面容,可只看她皙白修長的頸兒,他便已是耐不住動了動喉頭。

    他視線一路向下移去,目光從她的頸間到被微微浸溼的浴衣勾勒出的曲線,她看起來才十六七的樣子,卻發育得剛剛好,不過於嫵媚豔俗,也不過於娟秀雅淡。

    再向下看去,她雙腿修長,浴褲收至纖細的腳踝,露出雪白的腳背。許是有些不適應,她玲瓏小巧的腳趾微微蜷縮著。

    大當家湊近了些,彷彿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情不自禁向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伸出了手。

    可手伸到半途,面前卻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他頓住動作,抬頭向上看去,便見那鐵牛擋在了顧休休身前:“大當家,這又不是地裡的蘿蔔。你在這看來看去,難不成能看出朵花兒來?”

    “你讓虎頭山弟兄們抓來了這麼小姑子,下一步要怎麼做,總不能就坐以待斃,等著官兵上山來找我們吧?”

    鐵牛嗓音略顯粗獷:“還有二當家,他現在如何了?”

    大當家咳了一聲,站直了身子,依依不捨收回了視線:“那我自然是有安排,你不必擔憂。如今我弟弟還吊著最後一口氣,雖是被挑了手筋腳筋……哪怕成個廢人,我作為虎頭山的大當家,作為他兄長,我都不會放棄他。”

    他說著,竟還是掉了兩滴鱷魚淚,吸了吸鼻子:“我讓弟兄們綁來這些女郎,便是想用她們跟洛陽城裡的貴人們討些贖金來,好給我弟弟治病療傷,買支千年人參續口氣。”

    雖然演技拙劣,還是將一旁的山匪們感動地涕淚橫流。

    但鐵牛卻感覺有些不快:“什麼廢人,大當家這話說得我不愛聽。我們虎頭山上的弟兄們,哪個沒受過二當家的恩惠,這些年全靠二當家領頭,弟兄們才能吃飽穿暖,怎麼如今手腳筋斷了就成了廢人?”

    大當家臉色微僵,唇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這虎頭山上,明明他才是大當家,可鐵牛卻絲毫不給他面子,口口聲聲一句一個二當家。

    如今又讓他當眾下不來臺,說什麼‘這些年全靠二當家領頭’。若都是靠著二當家,那他這個虎頭山的大當家又算個什麼?

    一山不容二虎,連這樣的道理,鐵牛都不明白。

    大當家很快掩蓋下眼底的寒意,抿住了嘴。

    四皇子許諾給他送兩箱金子,足有五千金,夠他這輩子吃喝不愁了。現在只給他送了一千金,說是定金,待到事成後,將剩下四千金補上給他。

    四皇子的要求倒也不高,只要將指名的幾個士族女郎給殺了,尤其是顧休休,剩下的女郎們就關在山寨中,讓她們吃些苦頭便是了。

    大當家並不在乎四皇子為何要他綁來那麼多士族女郎,也不關心這樣做對虎頭山的山匪們有什麼影響。

    官府想要查到他們身上,需要些時間,大當家對此較為謹慎,要求四皇子在傍晚前將剩下的四千金送上。

    他準備幹完這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屆時遠離洛陽,到西燕或是其他小國裡,買個宅子,娶妻納妾,又或是再開個賭坊,每日吃喝享樂,豈不快哉?

    他早已厭煩了在虎頭山上做山匪的日子了——若是有錢,誰願意整日提心吊膽去做個亡命山匪?

    屆時拿到了剩下的四千金,他便會帶著身邊兩三個心腹兄弟,離開這虎頭山,往北魏外之地逃命去了。

    至於虎頭山上剩下的山匪們……總要有人為此事頂罪。

    他答應了四皇子,傍晚收到餘下四千金後,就往地窖裡的酒水裡下毒。

    再以慶祝為二當家報仇雪恨為由,宴請山匪們飲酒吃肉,令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被酒水毒死——四皇子說,只要他們都死了,便是死無對證,這樣官府來了,也查不出什麼線索來。

    思及至此,大當家對著鐵牛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鐵牛,是我失言,別往心裡去。”

    說著,他移開眼,看向顧休休:“……你確定這人是顧休休?”

    見鐵牛點頭了,大當家卻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將那黑布罩子摘下來,我確定一下她的身份……”

    鐵牛也沒多想,只以為大當家是難得謹慎了一次,他轉過身,隨手掀起了罩在顧休休臉上的黑布。

    她太久沒有看見光亮,猛地一下見了光,眼睛有些不適應,下意識闔上眸。山頭上掛著的盛陽,透過樹葉間隙落在她有些溼漉漉的鬢髮間,烏髮一縷縷輕墜,唇邊滲著一絲血色,猶如妖冶的曼珠沙華。

    蒼白無色的小臉,只有巴掌大,髮絲遮掩住她半張臉龐,睫羽輕輕顫著,顯出幾分弱不禁風來,似是振翅的蝶,纖弱又美麗。

    大當家不禁看得痴了。

    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精緻絕倫的容貌,便如同神明造物,有玉骨仙人之姿。

    不愧是北魏第一美人,難怪四皇子得不到就想要毀掉她。

    這樣美貌的小姑子,若是讓他沾染一次,他便是死而無憾,做鬼也心甘情願了。

    “……顧休休?”大當家齒間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眉目舒展開來,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弧度。

    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顧休休拿手擋了一下刺眼的光,朝著大當家看了過去。

    大當家看起來比顧休休還要矮上幾寸。都說相由心生,他一雙單眼皮的細眼微微眯著,黝黑的皮膚上滲著些汗珠,嘴角蓄著一撇鬍子,站在七尺高的鐵牛旁邊,像是一隻瘦小乾癟的黃鼠狼。

    長得真猥瑣。

    她左手下的衣袖中,貼緊了那把山子給她的柳葉刀。難怪山子重複了幾遍,讓她小心大當家,瞧那大當家看她的眼神,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怕是就要直接撲過來了。

    顧休休有些反胃,喉嚨裡像是堵了口氣,只能緊緊攥住那把柳葉刀,以此獲取些安全感。

    “對了,還抓來了一個公主,叫什麼……溫陽?”鐵牛從後邊拎出來了溫陽公主,直接扔在了地上,手上卻是一點力道都沒有存,摔得溫陽公主在地上打了個滾兒。

    大當家挑了挑眉,收回灼熱的目光,看向了面容略顯狼狽的溫陽公主。

    他對這個公主略有耳聞,好像是貞貴妃的義女,四皇子的表妹。聽說那行宮中沐浴淨身時,士族女郎與皇室嬪妃們是分開來的,也不知道這溫陽公主怎麼被抓來了。

    左右不怎麼重要——四皇子可是連謝家本族的老夫人都一同設計進來,自己的外祖母都不放過,更何況一個表妹呢。

    見大當家看來,溫陽公主有些不淡定了。她剛剛才被鐵牛暴揍了一頓,這會兒早就學老實了,生怕大當家又折磨她,連連向後退著,蜷縮著身子,朝顧休休身後爬了過去。

    大當家抬了抬手,示意山匪們將士族女郎們都帶走:“先帶下去……一半關在柴房裡,另一半關在馬廄裡。”

    鐵牛愣了一下:“不殺了她們嗎?那顧休休呢……不是要殺她為二當家報仇嗎?”

    大當家不悅道:“你急什麼?他們官府一時半會查不到虎頭山上來,便是讓她們多活個半天,又不妨礙什麼。”

    他們從暗道中離開,士族女郎們便像是人間蒸發似的消失了,這附近山頭上有那麼多山匪,官府逐一排查也需要時間。

    等官府查到虎頭山來,他早就帶著四皇子給的五千金離開此處了。

    見鐵牛神色不忿,大當家笑著補充了一句:“傍晚辦個篝火會,叫來所有弟兄……將我弟弟也抬出來,再搬一些地窖裡藏著的美酒,大家吃酒喝肉,當著我弟弟的面,殺顧休休雪恨如何?”

    鐵牛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其他的小姑子怎麼辦?”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到了虎頭山嗎?這些北魏權貴家族們,根本沒將平民百姓當做人來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報復他們,豈能輕易放過?”

    大當家拍了拍鐵牛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到了傍晚,點幾個小姑子出來,叫弟兄們也快活放鬆一下。”

    說罷,他不給鐵牛再多說話的機會,轉頭又瞥了一眼顧休休,笑眯眯離開了。

    鐵牛看著大當家離開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山子走過來叫了他一聲,他才緩過神來,似是有些悵然,看向了顧休休:“……你想去馬廄還是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