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菜 作品

第35章 三十五條彈幕

    顧休休沒有過多掙扎,兩人間的間隙不大,貼的很近,她完全可以趁彪壯的山匪分神之際,抬腿攻擊他襠部薄弱之處。

    但這樣做無異於激怒山匪——明顯山匪是衝著她來的,此刻他還只是想用刀刃劃爛她的臉,最多就是毀了容,又或者被活活掐死。

    若是被她踢上一腳,大抵是能拖延些時間,不過等他緩過勁兒來,她還不知道要遭受怎麼樣的折磨。

    這些人看起來來勢洶洶,敢闖進來行宮,就說明已是將性命置之身外,他們不怕死,自然是無所畏懼。

    若是有人見色起意,她就不止是毀容或被掐死這樣簡單了。

    更何況,她若是掙扎或反抗太激烈了,很可能會令山匪再次遷怒到老夫人身上。

    顧休休感覺到滲著寒意的刀刃,不輕不重落在了她的臉頰邊,本就被掐得缺氧,此刻感覺不到什麼痛意,只是覺得有些涼。

    她緩緩闔上眼,心跳似是擂鼓,卻沒有太多驚恐——畢竟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將死之時,哪裡顧得上什麼慌亂,只有身不由己的無力感,覺得胸口越來越沉,腦袋越來越昏,她卻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顧休休實在看起來太過淡然,一滴眼淚沒掉,一聲都沒有喊,甚至連掙扎都沒有過。

    面對彪壯的山匪,就像是她方才說的那樣——別傷害我祖母,有什麼衝著我來。

    顧休休並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真正做到了她說的話,將山匪的所有憎惡厭恨都獨自承受了下來。

    此時行宮內的士族女郎們,無一不為之動容,乃至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本族的老夫人,也已是忍不住簌簌落淚。

    誰都知道,顧家老夫人是老侯爺的續絃之妻,跟顧休休並沒有血緣關係。方才顧休休分明是有機會逃離行宮,可她卻停住了步伐,甘願放棄逃生的機會。

    這等坦然赴死的勇氣,莫要說是一個小小的女郎,便是讓她們族中的嫡子嫡孫來,他們怕是也要斟酌一番,而後舍小取大,將她們拋之、棄之。

    顧家老夫人方才被山匪扔下,摔在湯池裡也是摔得不輕,她一刻不停,從湯池中爬了出來。

    許是沒了氣力,老夫人便一路朝著顧休休的方向匍匐而去,再沒了往日端著的雍容富態,眉目間也少了些冷漠與肅色。

    她突然開始後悔那日顧休休從夜宴回來後,知道顧休休對太子當眾表白心意,她便當著顧家郎君和女郎們的面,對顧休休大發雷霆,脫口而出的氣話——休要叫我祖母,我沒有你這樣恬不知恥的孫女!

    細細想來,顧休休說的話又有什麼錯?

    她何嘗不知道太子是個好人,又何嘗不知道就算與一房父子並肩作戰的人是旁人,而不是太子殿下,他們亦是會拼儘性命相護。

    老夫人只不過是怨恨罷了。

    她想不通為何永安侯要帶著她唯一的孩兒奔赴沙場,想不通為何重蹈老侯爺覆轍的人是一房父子,更想不通為何他們死了卻連一具屍首都保不全。

    她本該好好安享晚年,卻因永安侯,生時不見兒孫一面,因太子殿下,死後不見兒孫屍骨。

    她又成了這世間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孃家,沒有丈夫,臨了到了垂暮之年,又失去了唯一血緣的兒孫。

    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她無處洩憤,只能將一切都怪罪在太子身上,彷彿只有以此才能尋找到分毫活下去的希望。

    可如今,老夫人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她並不是孤身一人。這世上還有人將她當做親人,願以命相護,如同一房父子保護太子殿下那樣,豁出性命換她平安。

    在山匪握緊砍刀,要移動手下刀刃時,老夫人抓住了山匪的腿,蒼老如樹皮的手掌,緊緊攥著他的褲腳:“放過她,放過我孫女……”

    老夫人鬢髮花白,不知何時散落在了身後,耷拉著的眼皮下是一雙泛紅的眸:“你要多少錢財,顧家都給你!若是非要一條命才能有個交代,你殺了我,不要碰我孫女……”

    彪壯的山匪動作一頓,看著老夫人那蒼老悲慟的模樣,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自己剛剛過世的祖母。

    彷彿在此時,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士族權貴,只不過是顧休休的祖母,一個想要讓孫女活命的祖母。

    他擰著眉頭,轉頭看向那因缺氧而漸漸發紫的面容,顯出幾分猶豫之色——顧休休為什麼不掙扎?

    那張美麗的臉龐,不該是她最珍重之物,怎麼刀尖都抵在臉上了,她也沒有分毫反抗掙扎之意?

    ……難道是怕他再對她祖母下手嗎?

    “鐵牛哥,大當家要我們帶活的回去,要不然交給大當家處置吧?”

    有個瘦高的山匪走了過來,看著顧休休的臉,遲疑一下,勸道:“若是這樣死了,倒便宜了她,沒辦法跟大當家交代了。”

    被稱作鐵牛哥的彪壯山匪,或許在瘦高山匪出口前,便已經有了些悔了——至於為什麼後悔,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覺得顧休休似乎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算死也該死得體面點。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態度,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畢竟就在剛剛,他還恨不得劃爛她那張惑人的臉。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有了臺階下,鐵牛就順勢放下了砍刀,鬆開了桎梏她頸間的大掌:“那就依你所言,交給大當家處置好了。”

    顧休休被丟在了地上,她蜷縮著身子,雙手護在被勒得一片通紅的頸間,止不住咳著。

    顧家老夫人連忙上前,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好在鐵牛收手較為及時,臉上沒劃出傷口來,只是刀尖落下之處,戳出了芝麻大小的血點子,像是一顆血紅色的小痣,面色緩和下來後,倒顯得她容顏更甚了。

    這一幕,令士族女郎們都鬆了口氣,哪怕是顧佳茴,此刻也嚇得夠嗆,沒心思胡亂想了。

    唯有溫陽公主,見到鐵牛放下刀,忍不住嚎了起來:“孬種!你為什麼不殺她了?”

    鐵牛:“……?”

    “你叫誰孬種?”鐵牛三兩步走了過去,扯著溫陽公主的頭髮,動作粗暴地將她提了起來,拽得她頭皮生疼,下意識掙扎著亂踹亂打,四肢在空中不斷揮舞著。

    “放開我,我是溫陽公主!你不要命了,竟然敢這樣對我?!”

    鐵牛哪裡管她是不是什麼公主,左右大當家沒有提過她,只說進了行宮後,綁一個也是綁,殺一個也是殺。

    反正他們都豁出了性命去,北魏權貴將他們當做豬狗一般看待,那他們便也如此對待權貴們的女郎。

    對他們來說,多殺一個士族女郎都是賺的,便全都劫走帶去虎頭山上,交給大當家發落處置。

    公主又能怎麼樣,難不成比旁的女郎多個腦袋嗎?

    鐵牛隨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溫陽公主的臉上,直將她扇得鼻血橫流,腮幫子腫起了老高。

    但鐵牛仍是覺得不解氣,還沒有人敢叫他孬種,更何況她實在是太過聒噪,又一幅趾高氣昂的樣子,不由讓他想到了洛陽城中那些高高在上,將百姓都當做賤種的貴族們。

    他掐著她的後頸,蹲下身子來——鐵牛身長七尺,在北魏此處一尺足有三十釐米,算起來就是兩米多高。

    在鐵牛面前,溫陽公主就像是個小雞崽子。他抬手將她的腦袋,一下按進了湯池裡,原本還張著嘴喊叫的溫陽公主,一進湯池中,再也喊不出來了,水面咕嚕咕嚕冒著水泡,只有她的雙臂仍在不斷拍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