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菜 作品

第28章 二十八條彈幕

    但津渡不同,那是她深愛過的人。

    若是叫她俯首做小,再為妾室,她寧願在北魏宮中苦熬著,直到燈盡油枯,便算是解脫了。

    顧月收起同心玉佩,拍了拍顧休休的肩,終止了這個話題:“豆兒,不必再勸我。時辰不早,快去歇息吧。”

    見顧月神色堅決,她抿了抿唇,將勸慰的話憋了回去。

    她的阿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且打定了什麼主意,便不會輕易改變。想要打動阿姐,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顧休休簡單洗漱過後,便上了床榻,顧月只說自己不怎麼困,坐在燭燈前一針一線地繡著蓋頭。

    她知道顧月今晚定是睡不著了,與其躺在榻上失眠,倒不如找些事情做,還能分散些精力。

    她枕著手臂,看向顧月,明明身體疲乏又睏倦,卻絲毫沒有睡意。

    焰火左右搖曳晃動著,將顧月的身影拉得很長,昏暗地映在窗戶上,顯得孤單又寂寥。

    顧休休暗下決心,不論萬難,她一定要幫阿姐脫離苦海,離開那囚住阿姐自由的高籠。

    不知半夜何時,她在雜亂的思緒中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顧月已是穿戴整齊,她手中抱著那把尺素琵琶,看見顧休休睜開眼,笑著道:“剛好朱玉來了,你現在起身還能趕上齋坊的早膳。”

    顧休休看見尺素琵琶,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伸手揉了揉眼,倏忽坐起身:“阿姐,你拿著尺素琵琶要做什麼?”

    顧月淡淡道:“物歸原主罷了。”

    她一下來了精神,睜大了眼睛:“阿姐,你要去見津渡?”

    “……會有僧人陪同,你莫要再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顧月頓了一下,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他,他表裡不一,雖被人稱作高僧,卻也不是什麼好人。”

    旁人不知道,顧月心裡卻清楚。津渡將那同心玉佩歸還,不是為了撇清關係,只是清楚她向來疼惜顧休休,想借著顧休休的嘴賣個慘,讓她看在他將要離開的份上,去見他一面。

    還是一如既往的卑鄙無恥。

    連她妹妹都敢利用,她定是要將尺素琵琶砸在他頭上。

    見顧月氣鼓鼓地離開,顧休休竟是緩緩笑了起來。自打顧月進宮後,她就沒怎麼再見過顧月鬧脾氣了,許是什麼都不在意了,活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如今又見到顧月生氣的樣子,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令顧休休心酸之餘,亦是欣喜。

    顧月剛走,朱玉便抱著兩沓子經文走了進來,顧休休恍然記起,她一會起了榻,還要去經文殿送昨晚上謄抄的經文。

    那經文殿乃是住持平日打坐誦經之處,旁的僧人不得隨意進出,她猜測著,該是住持的私人書房。

    顧休休麻利地盥洗更衣,稍作打扮,沒顧得上去齋坊,先捧著經文去了經文殿。

    這兩沓子經文乃是士族女郎們謄抄了半宿之物,若是不慎缺失弄髒了,怕是要被太后責怪,被那些女郎們記恨。

    行至經文殿,途中的僧人稀稀落落,沒碰上幾個,只偶爾能瞧見幾個掃地僧。想必是因為這兩日永寧寺的女眷太多,又有後宮嬪妃在,僧人們為了避嫌,就會減少不必要的露面。

    顧休休停在經文殿旁,殿外只有一個僧人在清掃地上的落葉,她上前兩步:“小師傅,請問住持可在殿內?”

    “住持出去了……”僧人頓住掃地的動作,看到她手中抱著的經文,指著經文殿道:“女施主可是來送經文的?將經文放進殿內的桌上即可,住持回來就能看到。”

    顧休休道了聲謝,帶著朱玉進了經文殿。

    這經文殿除了住持以外,不讓旁人隨意進出,她還是第一次來經文殿,殿內陳設如她所料,便像是士族大家的書房般,牆面掛著各類的經文與佛像畫作。

    檀木書架上陳列著竹簡與書冊,擺放整齊,一塵不染,想必是日日清掃打理。

    朱玉左瞧瞧,又看看,一臉新奇:“女郎,住持一個人打坐,經文殿竟是這樣大?”說著,她看向金絲檀木的桌面上,擺放著的文房四寶:“這是冰硯?”

    顧休休聞言,望了過去,只見那桌上擺放著一隻冰玉石所制的硯臺,清透涼澤,透著淡淡的青色,邊沿雕刻竹葉。

    此硯臺名為冰硯,放眼整個北魏,只有兩個人手裡有此物,一個是顧休休的兄長,一個是貞貴妃,兩隻冰硯皆是皇帝賞的御賜之物。

    她走過去,將經文放在了桌上,隨手拿起了冰硯,放在手中把玩了兩下——這的確是真的冰硯,而非贗品。

    難怪住持不讓旁人隨意出入經文殿,這冰硯是皇帝賞給貞貴妃的那一隻,兩人可謂是正大光明,竟然敢將御賜之物轉贈姦夫,還擺放在了明面上?

    顧休休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倏忽被朱玉用力抓了兩下,她抬起頭看向朱玉,卻見朱玉似是失聲,指著書桌旁的畫簍裡,眼睛瞪得老大:“女郎……”

    她看了過去,那畫簍裡存放著數卷畫像,其中一卷畫像裡,露出半片赤紅色的布角。

    顧休休兩指捻起那片布角,從畫卷裡抽了出來,便看到一條赤色的鴛鴦肚兜。

    都不用猜想,這鴛鴦肚兜定是貞貴妃的。

    北魏的女郎未婚者皆是穿戴粉色或是緋色肚兜,已婚的婦人則是穿戴絳紅色更多些——正紅色只有皇后才有資格穿。

    而這條赤色肚兜,花紋繡工一看便是宮裡的繡娘所織造,雙面的鴛鴦用金絲銀線繡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在北宮中,除了皇后與顧月,也只有貞貴妃能用得上金絲銀線織造肚兜了。

    甚至連朱玉都明瞭這一點,她膽戰心驚地在殿內左顧右盼,見沒有人,附在顧休休右耳邊,壓低了聲音:“女郎,貞貴妃這是與住持有私情?……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先去問一問宸妃娘娘?”

    顧休休垂著眸,指尖在桌子上輕叩了兩下,似是在思忖什麼。很快,她抬起了頭,長睫一揚,笑著道:“怕什麼?”

    她聲音拔高了些:“這可是個扳倒貞貴妃的好機會,後宮嬪妃與人私通乃是死罪,咱們走。”

    說著,她便將赤色肚兜放回了畫卷裡,看了一眼桌上的冰硯後,帶著朱玉離開了經文殿。

    顧休休和朱玉前腳剛走,那殿內書架後的牆面上卻是轟隆隆響起了機關聲,住持與貞貴妃便先後從經文殿的暗室內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