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的書 作品

123-荒謬的選擇

因為這些不合情理的事情一旦發生了,往往就是有比情理更加強大的力量介入其中。

比如——熒打敗了將軍。

別說是九條孝行了,就連散兵恐怕都想象不到,一個照面就被算計到昏倒在地的菜雞,居然反手就擊敗了將軍,逼迫她改變了鎖國令和眼狩令。

這種事情誰來不是哈哈大笑,覺得完全是在開玩笑呢?

可它就是發生了。

事實如此,為之奈何。

姜青沒有繼續勸說。

五郎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知道這種行動只會被愚人眾嘲弄,連死亡都失去了尊嚴。

但好歹,他們的死有價值了。

反抗軍沒什麼選擇的空間,有得選已經不錯了。

有關邪眼的消息就這樣從姜青這裡往上傳遞,然後來到了珊瑚宮心海的桉桌上。

五郎少見的語氣強硬了一些。

“按照調查的結果,這些戰功突然顯赫起來的人,其實是依靠了一種名為邪眼的工具。”

“這是愚人眾研發出來的,一種可以壓榨人體生命力換取力量的武器。”

他如此彙報。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在海祗島的甲士之中暗自推行這些武器,目的是為了藉助甲士們的實戰獲得實驗數據,進而完成對邪眼更進一步的設計和完善。”

“我建議您可以暫時的壓制住這件事情,而不必追根究底。”

珊瑚宮心海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

她對待五郎素來和善。

她本應該停下工作,和這位反抗軍目前唯一能夠依靠的大將好好交流。

然而此刻她垂下眸子,彷彿完全沒有聽到。

五郎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著等待珊瑚宮心海的回答。

珊瑚宮心海保持高強度的工作效率。

直到她將面前的事務處理完畢,她才頗為少女的伸了個懶腰。

“你說,你建議我不要繼續追究下去?”她笑了一聲,“很好,你還算照顧我的面子。”

“不如換一種說辭吧······用姜青的口吻來說的話,應該是,我有資格追究下去嗎?”

五郎低下頭。

“是。”

“我的答桉是,收繳邪眼。”珊瑚宮心海微笑著說道。

“我明白了。”

五郎點頭。

“不勸說我一下?”珊瑚宮心海饒有興致地問道,“姜青用了不少言辭讓你認識到這件事情吧?”

“我相信您知道他的理由。”五郎說道,“在知道道理的情況下,選擇了否認這個道理。”

“您有自己的道理。”

“而我永遠相信您。”

並不是知道一件事情該怎麼做,就一定要按照這種辦法去做。

就好像很少有按照教科書生病的病人一樣。

一件事情,總歸是有不同的道理的。

姜青的道理很簡單,珊瑚宮心海拒絕了這個道理,這也沒必要和五郎解釋。

他總是能夠接受的。

“你啊。”珊瑚宮心海眨了眨眼睛,“你還是想知道的,對吧。”

“是。”五郎看著珊瑚宮心海的溫婉笑臉。

大多數時候,這位反抗軍的軍師大人都是如此。

權力伴隨著責任,而在戰爭之中處於弱勢方的時候,這種重壓最為明顯。

九條孝行未必知道自己這個天領奉行還對幕府有什麼責任,大概幕府只是他牟利的工具。

但珊瑚宮心海肯定知道自己這個【現人神巫女】身份上的權柄和壓力。

承受壓力最多的人,卻始終是笑容最為溫和的人。

“我能猜到姜青的說辭。”珊瑚宮心海說道。

她之前還不知道邪眼。

但只要知道了邪眼的作用,以及誰提供的邪眼,她就能夠猜出姜青是怎麼和五郎說的。

“他一定反覆把生命的價值在天枰上權衡,最後你被他的說辭所打動,選擇了最有價值的一條道路。”

“這其實很奇怪。”

珊瑚宮心海抬起頭,眸子明亮,“他是個堅定的逃亡主義者,對於反抗軍的未來不抱有任何期望。”

“他從未期待過反抗軍能贏。”

“是的。”五郎無法反駁。

姜青從未遮掩這一點。

五郎也不會強行吹捧說反抗軍能贏。

所有人都不提將軍,所有人都知道將軍。

怎麼贏?

“那麼,一個堅定的逃亡主義者,對失敗的認知無比清醒的人···嗯,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珊瑚宮心海說道,“如果失敗是必然的結果,你會選擇有尊嚴的死,還是毫無尊嚴的死。”

“我選擇有價值的死。”五郎給出了另外的答桉。

“價值,價值······姜青的說辭總是這麼有趣。”少女笑眯眯地說道,“那麼我告訴你另外一個事實,反抗軍的死不會有價值。”

五郎呆愣在了原地。

“這場戰爭是天領奉行掀動的遊戲,如果我們只能夠和幕府糾纏,那麼他一輩子都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只是殺一些被幕後黑手鼓動的甲士,你覺得這也算是有價值的死?”

她站起身,神色由溫和變為冷漠。

“這場戰爭唯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讓九條孝行付出代價。”

“讓他明白,他可以選擇戰爭,但結果未必如他所願。”

“在這個基礎上,九條裟羅的死也是我們想要的。”

“但普通的兵士······他們並不無辜,可殺死他們也算不上覆仇。”

這不過是一個權力者,為了更多的權力,掀起的一場小小遊戲而已。

而僅僅是一次遊戲,就把海祗島逼上了絕路。

“可是姜青······”五郎嚅囁。

他下意識地反應是姜青並沒有給自己說這個消息。

“姜青和我們的利益不一樣的。”

珊瑚宮心海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簡單地說,我從未放棄過對勝利的希望,因為我根本就沒想過我們能贏。”

她放低了聲音,“是的,我從一開始,就只想有尊嚴的死去而已。”

“但姜青不一樣,他這個標準的悲觀主義者之所以鼓動你抗爭,其實是因為······他覺得海祗島能活。”

五郎覺得很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