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140章 持酒平天下29



邊境, 裴望舒原本從弶國拿了兩國貿易文書和琉璃石就要回縉朝了。




但在回朝的途中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申屠,也就是那個他們截獲的魆族會翻譯的人。




一路上他都對著裴望舒從弶國那兒弄來的幾百石琉璃石發呆。




裴望舒這人,天生就不是什麼能夠坐得住的人,他在馬車裡待著也無趣, 再一聽手下人說這個申屠自從看到了琉璃石, 就跟丟了魂一樣,每天坐在運送琉璃石的牛車上不吭聲, 就來了興趣。




要知道魆族可是很窮的, 地址位置造就了, 他們這輩子都富裕不起來,所以他們不得不想些損招來獲取土地。




按理說,這麼多琉璃堆他面前,他應該很好奇才是。




但是他的反應卻是沉默,沉默,沉默,沉默過後又是特別的難受, 像是那種說不出的難受,不想吃東西也咽不下去的難受。




原本好好的一個人, 沒幾天就消瘦了下去。




裴望舒感到好奇,走到他消瘦的身體旁踢了踢他:“怎麼, 看到一塊石頭也這麼值錢難受了?”




申屠不知道千里鏡的事,但他知道琉璃, 一個小小的杯子就價值千金, 他在他們族長那裡看見過, 晶瑩剔透,不似人間門之物。




那麼小小的一個杯子,要他們一個部落三分之一的糧食。




就算是他們族長平日裡也捨不得將琉璃杯擺出來隨意使用, 只有來了貴客或者招待族裡的勇士他才會拿出來。




但……




申屠想象不下去了,感受到裴望舒踢在他身上的痛感,他沉默著不想說話。




“這有什麼好難受的。”裴望舒見申屠不搭理他,也不在意,“即使有這麼多琉璃石在,也不一定能夠燒出幾個琉璃品,算下來,也不值什麼錢。”




當然裴望舒說的是別國,現在他們縉朝有了新的琉璃燒製法,能夠以少量的琉璃石燒出一堆比琉璃石掙錢的東西來,價值又不一樣了。




可裴望舒這句話落在申屠的耳中又諷刺得不能再諷刺了,他忍耐了又忍耐,終於忍耐不住了,朝裴望舒爆發道:“你懂什麼,像這樣的石頭,我們魆族到處都是!”




“就是因為我們不會燒製琉璃,我們不懂,根本沒有人在意!”




“若是我們知道的話……”




“若是我們知道的話……”




申屠重複了兩遍若是,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倒是把自己弄了個泣不成聲。




若是他們知道這石頭能夠燒製琉璃的話,他們魆族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他們就算不能夠燒製琉璃,但憑藉著這些石頭他們也能夠和周邊國家換取資源,那樣他們的族人就不會因為吃不飽穿不暖,一個個走上極端。




當他們想用毒嗎?想去殘害別的國家的人嗎?他們是沒有辦法啊!




申屠想起他小時候,一到冬天就有大批大批的老人餓死,甚至為了讓族人得到更好的延續,有時候四十歲以上的老人還會央求族人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他們活得那麼艱難,而周邊的國家卻能夠很好地生活,即使同樣的吃不飽穿不暖,但他們卻可以勉強活下去。




因為他們有可以種植的土地,只要不遇上天災,一家人辛苦勞作一年,用能夠生活得很好。




憑什麼他們可以生活得那麼好,而他們卻要生活得那麼苦?




當魆族人把目光放在縉朝人身上時,他們發現,他們也能夠生活得很好了。




族長在縉朝布的那些局,沒過幾年族裡的老人們都不用死了,而他們到了冬天再也不用面對那種絕望的場景。




大家都覺得族長的決定英明神武,縱使他們踏著縉朝的人鮮血在向上生活又怎樣,他們明明擁有那麼遼闊豐裕的土地,他們自己不懂得珍惜,就不要怪他們索取了。




從前申屠一直覺得,他們這樣的族類,就像一條陰溝裡的老鼠,不受上蒼恩賜,永遠見不得光,永遠只能去偷別人國家的東西,才能夠使自己過得更好。




但是有一天卻有人赤果果地告訴他們,不是陰溝裡面的老鼠,你們是神的寵兒,你們擁有著別的國家都沒有擁有的財富,我們不用做那些骯髒下作的事情,只能夠使自己的族人活得更好。




因為他們的愚昧無知,他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誰能夠受得了!




總之申屠在得知他們族裡的土地種不出什麼莊稼,是因為他們的土地下面埋藏著巨大的財富,不是因為上蒼不憐憫他們,把他們隨意扔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問不管而崩潰了。




他崩潰不崩潰裴望舒不清楚,裴望舒只清楚,他在申屠嘴裡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說,你們族裡到處都是這種石頭?”裴望舒沒管申屠的崩潰大哭,聽到他的怒吼後,腦袋白了一瞬,隨機向他確定道。




申屠也不傻,在意識到自己說句話之後,打死都不再開口了,朝裴望舒惡狠狠道:“關你什麼事。”




“確實不關我事。”不用他再說明什麼,他這樣應激的反應以及他看到琉璃石後種種不正常的狀態,都已經向裴望舒說明了問題。




他笑了笑,朝申屠說道:“行了,你歇著吧。”




裴望舒讀書的確不在行,但是他對做生意有著極其敏銳的反應。




他先前就覺得他問弶國皇帝要琉璃石時,弶國的皇帝有點不對勁,再經過申屠這說漏的一句話。




他瞬間門就推理出了,弶國的大量琉璃制石,不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什麼琉璃石礦,而是從魆族直接弄的。




而且魆族人都還不知道。




這就有意思了。魆族人守著寶山不懂利用,而他們縉朝現在正是缺乏琉璃石的時候。




裴望舒思緒停頓了一瞬,就找穆將離說了這事,若是他的推理正確的話,說不得兩人這次要立大功了。




“當真?”穆將離從裴望舒這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一臉驚訝。




以前或許她對這琉璃不感興趣,但她現在有了琉璃做得瞄準弩,還有琉璃做的千里鏡後,就不自覺地看中起這琉璃來了。




“應該無誤。”裴望舒覺得申屠那傷心的樣子和弶國皇帝的反應做不得假。




“若是這琉璃石在魆族內到處都是。”裴望舒說了一句,看著穆將離,“穆校尉,那該不難找。”




裴望舒一說,穆將離就懂了。




她挑了挑眉,想也不想道:“好,我去魆族看看。”




只有進入到魆族內部,才能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不用說,她和裴望舒又立了一項大功,若是假的,那也沒關係,就相當於是白跑一趟了。




“路上小心。”得知穆將離打算後,裴望舒也沒說什麼。




從他認識這女子的第一天起,就知道這女子非一般的女子,危險對她來說並不值得一提。




“知道了。”穆將離做了決定,沒有過多的部署,當即就點了幾個身手還不錯的手下跟她摸去了魆族。




這裡原本就在魆族的邊境線上,他們摸進魆族很容易。




何況這種找石頭的事,也不需要與人接觸,只要能夠找到相似的石頭,有個人證物證就行了。




果然,她和手下們摸進魆族人生活的地方,隨意找了座山,扒開上面的表層,在內裡發現了裴望舒給她的一模一樣的死活。




穆將離當即叫人採了一籮筐搬回去,放在裴望舒面前。




“果然有。”裴望舒把穆將離帶回來的琉璃石與弶國給他的琉璃石作了對比,肯定地點了點頭。




“走穆校尉,我們去給陛下報喜去。”裴望舒搓了搓手,帶著一腔熱血向昌盛帝的軍營走去。




剛打了一場勝仗,將邊境線推到魆族族群生活的地域的昌盛帝得知這個消息也是一喜。




“若裴愛卿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這片周圍也應該有這琉璃石才對。”




說著昌盛帝就命手下去尋找了:“傳令出去,今日務必要在周圍的地界找到此石。”




底下的人得知窮得什麼都沒有的魆族境內,竟然還有藏著琉璃石這種寶貝,一個個都興奮了。




摩拳擦掌地派人出去找石頭了。




果然沒有多久,就有人來稟告,附近的山脈內發現與琉璃石差不多的石類。




昌盛帝派人過去查驗了,查驗的人一回來,就滿臉喜氣地與昌盛帝報喜:“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得天獨厚,周圍附近的山脈確有不少琉璃石山脈。”




得到這個消息的昌盛帝龍顏大悅,對裴望舒這個把這消息帶回來的臣子,欣賞得不行。




“裴愛卿有勇有謀,不僅說服了弶國不干預本朝戰事,還讓弶國主動與縉朝貿易,更是為我縉朝找到大量的琉璃山脈,現擢升為戶部左侍郎,裴愛卿和各位愛卿可有異議?”




“臣等並無異議!”裴望舒這次的事情辦得漂亮,一眾大臣都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都認可了他。




而跪在地上謝恩的裴望舒也激動不已,他就這樣從五品官升為三品官?




他才入朝為官多少年?




果然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只是他激動過後,不免又有些擔憂,他這升為戶部左侍郎了,豈不是就把許懷謙的位置頂了?




那許懷謙會去哪兒?




不僅他在想這個問題,其他大臣也同樣想到了寫個問題,正要開口提醒昌盛帝的時候,昌盛帝又開口了。




“原戶部左侍郎許懷謙與工部主事章秉文共同研製千里鏡有功,特擢升左侍郎許懷謙為戶部尚書,工部主事章秉文為四品工部參議。”




“至於魏尚書,魏尚書年事已高,人又體弱多病,特賜一品尚書,回家好生休養著吧。”




“穆校尉這次協助裴愛卿有功,賞二千石俸祿。”




好傢伙,這一通下來,除了戶部尚書莫名其妙地被回鄉榮養,其他人全都加官進祿了。




底下一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懵得很,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陛下都已經說出口了,就斷沒有再收回成命的時候。




一個個只得跪地口稱:“陛下聖明!”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升職,但跑了一趟,多了兩千石俸祿,穆將離也挺滿足的。




將士就應該在戰場上立功升職,而不是在這種投機取巧的地方。




裴望舒要啟程將昌盛帝的聖旨帶回京時,她神清氣爽地騎著馬去送他。




畢竟相識一場,裴望舒對她也挺好的,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相識,她去送他好像都挺說得過去的。




她以為兩人至多就是相識一場的情誼,但沒有想到,臨走前,裴望舒送給了他一樣東西:“穆將離。”




“嗯?”穆將離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叫自己的名字。




感覺怪怪的,但又很好聽。




“這個送你。”裴望舒站在穆將離的馬旁,避著人,遞給了穆將離一個包袱。




“什麼東西?”穆將離向來神經大條,也不避諱,看裴望舒給了她好大一個包袱,當即打開包袱,抽了條類似於女人肚兜之類的東西出來?




“欸!你回去再打開!”裴望舒也沒有想到,穆將離會當著他的面將東西拿出來,等他出聲提醒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穆將離已經將東西拿了出來。




看著包袱裡的東西,一時間門,兩人都尷尬不已。




裴望舒更是臉紅得可以滴血了,他張著嘴,結結巴巴地跟穆將離說:“你救了我兩次,還兩次助我升職,我沒有什麼東西好送你的,就縫製了這些東西——”




說著他的臉更紅了,穆將離懷疑,他的臉都已經在冒煙了:“你放心,這次的都是按照你的鎧甲制式來做的。”




他咬了咬牙,說出了那幾個讓他難以啟齒的字:“絕對能兜住!”




他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穆將離拿著他送的一包袱肚兜,細細看了看,陡然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縫製啊?”




裴望舒看穆將離這個女人臉上一點羞怯的表情都沒有,那口氣瞬間門就洩了,輕輕“嗯”了一聲。




這軍營裡也沒有別的女人,裴望舒總不能找別人給他縫製吧,他解釋道:“你知道,我家是開綢緞鋪子的,這裁縫的手藝我多少也會些。”




“我知道。”穆將離頷首,“你給我送的衣服都很好看。”




穆將離是女子不是男子,她不是不愛打扮,她只是沒有適合她穿得衣服罷了。




但裴望舒先前給她送的衣服除了那幾件肚兜以外,都挺合適的。




這次兩人一路相處了這麼久,穆將離刻意剋制著自己沒有去關注裴望舒,不然她不知道兩人又要發生多少尷尬的事情。




畢竟,他們兩人相處不是在尷尬的路上就是在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