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133章 持酒平天下22





結果一進門迎接他的還是一個大哭大鬧的孩子,滿頭黑線:“怎麼許懷謙帶的時候好好的,一回來就大哭大鬧的。”




這會兒太子妃和宮人們已經合力在安撫阿稚了,但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哭鬧不止。




“不要,不要,不要你們。”不管是觸碰到阿稚的太子妃還是宮人,都被阿稚極力地往外推,“不要你們,要叔叔。”




在這裡他不開心,他好不開心,他想念,溫柔又會讚揚他的叔叔。




“這才去了幾天啊,就不認爹孃了。”太子妃也覺得委屈,她十月懷胎生下來,含辛茹苦帶大的孩子,只是跟了別人幾個月就不要她了,她有些埋怨太子,“當初就不該拿給那許懷謙帶,看看這一點都沒有帶好,還助長了他的脾氣。”




太子煩躁得很:“那為什麼他跟許懷謙在宮裡的時候不這樣,一回家就這樣!”




太子妃和太子在吵架,在陳府看到過弟弟如何乖巧,甚至還主動寫了大字讓他點評的阿稚,一回家就跟母親說了兩句話就這樣的長樂,想到許懷謙跟她說的那些話,想了想道:“阿母,許大人說了,阿稚心思敏感,不易訓斥,應該以鼓勵安撫為主。”




說著,她上前,從宮人手中接過阿稚,半抱著他,輕聲哄了哄:“阿稚乖,阿稚乖,不哭不哭,阿母跟你開玩笑,阿稚很厲害了,沒有讓母親失望,姐姐和母親都很喜歡你。”




雖然阿稚還在哭,但經過長樂不停地安撫,起碼能做到不喊大叫,只是靠在她肩膀上不停地嗚咽抽泣。




看到逐漸平復下來的阿稚,太子妃鬆了一口氣,說出跟先前的長樂一樣的話:“可阿稚是長子,從小就聽信這些鼓勵安撫,長大了聽不進勸諫,這該如何是好。”




慣子如殺子。




如果不是非必要的手段,一般情況下,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喜歡哄著阿稚,如果從小就讓他養成了需要哄才能夠不哭的性子。




以後別人一鬨他他就做什麼,豈不是要當一個昏君。




而且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如果阿稚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他以後又該怎麼當好一個皇帝呢。




長樂咬緊嘴皮,不知道該不該跟父親母親說許大人跟她說的那番話。




她就算才在五歲,但是她明白,許大人跟她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多驚世駭俗。




在帶阿稚回來的路上,看到比以前乖巧多了的阿稚,她也在想她以前是不是對阿稚太苛責了?




總想讓阿稚超越自己,變成讓父親母親滿意的皇太孫。




那樣以後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但許大人告訴她,不是的,你不是隻有弟弟可以指望,你也可以靠自己。




許大人提醒她,往後她爹會將商部納入朝廷。




那就意味著女子、哥兒也能入朝為官,女子、哥兒都能入朝為官了,女子繼承大統又還會遠嗎?




但是她害怕,她害怕她說出來,父親和母親會覺得她瘋了吧!




她抱著懷裡不停顫抖的弟弟,想到她說出來後,父親母親會對她大吼大叫,甚至會對她露出那種失望的眼神,她竟然有點感同身受弟弟了。




她因為是女子,沒有眾望在身,所以不管她聰穎也好,還是平庸也好,她都註定了不會受到太多責罰。




她可以無憂無慮的做自己。




她喜歡讀書,父親母親就讓她讀書,有他弟弟在,以後不管怎樣,她都可以過得很好。




不幸的是,她的弟弟沒有選擇,因為他一出生身上就壓著擔子,他註定了沒得選,他不能平庸,不能無憂無慮。




尤其是,他還有她這樣一個喜歡讀書識字的姐姐在前頭,他就更加不能夠懈怠了。




可是這樣是對的嗎?




把所有的壓力都給男孩,把女孩養得無憂無慮,讓女孩以後有個可靠的弟弟,比讓女孩自己成才真更重要,真的是對的嗎?




她想起,許大人跟她說的,陛下也不是長子,阿稚也不是最長的。




憑什麼阿稚生下來要這樣?就因為他是嫡長子?




可是他上頭還是還有個比他更長的嫡長姐嗎?




長樂此刻腦子混亂得很,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說,要不要幫弟弟承擔,自古以來,都是男子繼承大統,沒有女孩子的份。




可是她爹已經答應了以後會讓商部併入朝堂,那就是意味著女孩子也是有機會的。




兩姐弟抱在一塊顫抖,太子和太子妃並沒有看見,一直在爭吵阿稚該不該由許懷謙帶這件事。




“姐姐,我怕!”原本都已經不哭了,只是顫抖的阿稚,在聽到兩人那大聲的爭論時,又遏制不住的哭了起來,在他姐懷裡抖得可厲害了。




以前就是這樣。




好像他做不好,父親母親就會這樣,那會兒他還沒有姐姐,他只能不停地哭喊,他越哭喊,父親母親吵得越兇,最後他們還會一塊吼他。




現在他有姐姐了,他可以小聲地給姐姐訴說害怕了。




“阿稚,不怕,姐姐保護你。”從小就聽過父親母親因為阿稚而爭吵的長樂以前覺得都是阿稚不聽話導致的,只要阿稚聽話一點就好了。




現在她看著爭吵的父親母親,突然又覺得他們為什麼一定非逼著阿稚成長呢,明明她也可以的。




她還可以比阿稚做得更好!




“父親。”等太子和太子妃吵完,長樂把阿稚安撫到睡著,找到了太子。




“怎麼了?”對於這個聰明乖巧懂事的女兒,太子向來寵愛,看到她進來,雖然還有些氣憤,但還是收斂住了脾氣。




長樂直接開門見山:“父親,許大人說你承諾了以後會將商部併入朝堂。”




“嗯。”太子挑了挑眉,他想不到許懷謙竟然會跟一個小女孩說這個。




“許大人說。”長樂咬著唇,看著她爹慢慢道,“阿稚是嫡長子,但不是最長的。”




一瞬間太子就變了臉色,他瞬間就懂了女兒的意思。




他問長樂:“你自己也這麼想嗎?”




他願意將商部納入朝廷,是因為他看到了商部價值,而且當年商部的組成也是他極力撮合的。




說真的太子不反感女子、哥兒進入朝堂,他作為上位者,他接受的思想是隻要是能夠利用的人,都能為他所用,管他是什麼人。




就算是敵人他也可以接納。




但他不喜歡手足相殘,如果許懷謙攛掇他女兒謀奪他兒子的皇位,他——




他想說,他必定不會讓許懷謙好過,可他發現他現在根本就動不了許懷謙,至少不能因為一個還沒有實施的事情動他。




“沒有。”長樂搖頭,要不是許大人今天跟她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我只是在想,父親母親逼著阿稚學習,而放縱女兒的事是否是正確的。”




自古男子就被教育成家中的頂樑柱,傳授他詩書,傳授他為君之道,傳授他天下的道理,而女子只能學些淺顯的詩書,繡繡花,喝喝茶,看似在優待女子,苛責男子,但這個做法真的正確嗎?




“阿稚學的東西我也可以學。”長樂跟太子說,“即使以後我什麼都沒有,我也可以去考商部的任職。”




她不要做依附弟弟的郡主,她想做她自己,即使最後她父親什麼都不給,她也不後悔。




“介時我還可以輔佐弟弟,我是他的血親姐姐,又是女子之身,我可以做得很好。”




“求父親成全。”長樂叩在地上,她不是想爭權奪利,她只是想替阿稚分擔一點,看看那皇權,她這個女子之身,究竟能不能和阿稚這些男子一樣能擔。




如果可以,以後阿稚不成氣候,她可以幫阿稚分擔,如果不可以,她以後就會是阿稚最得力的輔助大臣。




雖然知道長樂沒有爭名奪利的心思,但太子還是怒不可遏,長樂長樂,長長久久的快樂,全家人都希望她以後快快樂樂的做個長樂的人,而她一旦選擇了這條路,就註定要與這個封號無緣了。




他握緊了拳,質問女兒:“你可知道,以女子之身走這條路會有多辛苦!”




“我知道。”長樂當然知道,看阿稚有多痛苦,她就知道,她只會比阿稚更痛苦。




可是她覺得許大人說得對,父親母親這樣一味的給阿稚施加壓力是錯誤的,同樣都是父親的子女,她也有肩負起重任的責任,比起未來做個無憂無依靠弟弟的公主,她更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自己的一片天。




“許懷謙!”長樂鐵了心要跟阿稚一起學,太子恨毒了跟長樂如此說話的許懷謙,原本他的女兒也可以無憂無慮的以後做個公主,現在卻要自己走上一條荊棘之路,一想到他的女兒以後要過得很苦,太子就痛苦不已。




天底下沒有那個父親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活得很辛苦,只想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度過此生。




但許懷謙這樣一說,長樂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長樂了,她以後只能和阿稚一樣,負重前行。




“太子殿下。”許懷謙早就知道太子這個老六肯定會來找他,因此早做好了捱罵的準備。




罵吧,罵吧,當臣子的無論怎麼做都會被捱罵的。




“你很好!”衝到許懷謙面前的太子原本想要劈頭蓋臉地罵許懷謙一頓,但是話到嘴邊他卻轉了轉調,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幾個字。




“謝太子殿下誇獎。”面對太子沒由頭的怒火,突然就變了調,許懷謙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著應聲。




他也覺得自己挺好的。




“繼續保持。”太子看許懷謙這樣,突然拍了拍許懷謙的肩膀,然後對著宮殿外喊了一聲,“長樂,阿稚進來。”




長樂牽著阿稚從門外走了進來。




許懷謙看著他們,突然心頭冒出來一個很不好的念頭不好,太子這個老六今天沒有發火,肯定大事要幹。




果不其然,許懷謙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太子就對長樂和阿稚說道:“長樂、阿稚快給許大人見禮。”




兩個小孩同時給許懷謙跪下了,跪得特別麻溜,許懷謙那敢收這兩個小孩的跪禮,嚇得趕緊躲,但他躲到哪兒,兩個小孩就跪在哪兒。




“長樂——”




“阿稚——”




“拜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