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52章 第 52 章





他說罷跳了跳腳,索性抱著咕咕鳥的籠子,也跟著元伯跑了。




留在原地的掌櫃:......




他遺憾的搖了搖頭,“嘖,還真是和我嘮嗑的啊。”




掌櫃的做這一行這麼久了,尋常人避諱他還來不及,他還是頭一次在店門口遇到尋自己嘮嗑的人,當下頗為稀奇的轉身進了店裡。




……




元伯腳程快,很快便追上了那運棺槨的一行人。




他的腳步頓了頓,心下一狠,三兩步的上前,突然發難。




那管事毫無防備,一下便被壓制在牆上了。




運棺槨的兩人大驚,板車一下砸在了地上。




管事掙扎不停,元伯手中一個發力,立馬又將人壓在了下頭,喝道。




“安靜!”




管事瞧著那反著光的殺魚刀,上頭好似還有魚的腥氣,頓時兩股顫顫。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銀兩……銀兩都在兜裡!”




元伯不理會:“我問你,你許家給誰買的白棺?”




管事心裡一驚:這……




元伯立馬將刀抵得更進了,喝道,“說!”




管事嚇得閉著眼睛,張嘴便喊了起來,“我說我說!”




“是給我們老爺剛剛尋回來的小姐用的,小姐她,老爺夫人說了,小姐被她那鬼母帶走了!”




元伯心中大慟,拿著刀往後退了一步,“慧心……”




是慧心,真的是慧心。




……




剛剛追來的小潘氣都還沒有喘勻,手撐著牆壁就聽到這一句了。




瞠目結舌。




天了嚕,鬼母送女,這麼快就又要有鬼母接女的故事了嗎?




許家這事,當真是比話本子還要精彩千分萬分。




呸!糊弄誰呢!




他才不相信呢!




……




小潘一個錯眼,就見那小哥扔了那管事,提著刀又往前跑了。




“娘哦,這是吃了什麼,這雙腿跑得真是賊溜的快,老子要累死了。”




話雖然這麼說,小潘喘了兩口氣後,直裰的長擺直接往腰間一別,露出下頭白色的底褲,就這般大咧咧模樣,抱著心愛的咕咕鳥,又追著往前跑了。




“兄弟兄弟,等等我嘞!”




......




許宅。




瞧著這緊閉的大門,元伯目光沉了沉,最後落在那紅漆的圍牆上。




只見他往後退了幾步,腳下一個發力,垂直的踩著圍牆往上,再快落地的時候,手中的殺魚刀插到圍牆縫隙中,再一個發力,人就上了那圍牆頂。




接著便是一躍,身影便不見了蹤跡。




氣喘吁吁趕來的小潘:......




娘嘞!這是屬猴子的嗎?




他嘞,他該怎麼辦?




小潘瞧了瞧自己這一身小肉的肥膘。




他只能算是個屬豬的……




罷罷,小潘在門口尋了個角落窩了下來,撿了個草根逗自己的咕咕鳥。




瞧不到畫面,聽個動靜也成。




......




元伯一進院子,沒走幾步便聽到了哭聲,那聲音有些耳熟,分明是王婆子的聲音。




他心下一緊,當下便拔腿朝那方向跑了過去。




許宅後院裡。




王婆子坐在床榻旁,捶胸痛哭,“慧心啊,我的慧心啊,我真不該帶你回來......慧心你醒一醒,瞧瞧奶奶啊。”




許靖雲站在門口,隔得有幾步遠,面露不忍。




“嬸兒,你莫要太過傷懷了,慧心地下有靈,定然是不忍心見到嬸兒這樣的。”




王婆子:“呸!”




一口唾沫吐了過來,王婆子陰下了臉,那老邁的眼睛哭得紅腫,聲音恨恨,瞧著許靖雲像是殺父仇人。




她沙啞著聲音,開口道。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哦,你自然能說這樣的話了,左右慧心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養的,你當然這般不痛不癢了!”




許靖雲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吐過唾沫,當下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忍著怒,硬邦邦道。




“嬸子自重,慧心這般模樣,我這當爹的心中也是痛極悲極,只是逝者已矣,咱們生者須得收斂傷情,讓她走得更安心體面一些。”




“笑舸已經吩咐管家去買衣裳棺槨了,一會兒咱們便為慧心梳洗一番,讓她不至於走得寒酸。”




許靖雲瞧著床榻上躺著的王慧心,嘆了一聲。




可惜還未尋那繡娘做一身衣裳,可憐他許靖雲的閨女,這輩子竟然連綾羅緞子都還沒有穿過。




王婆子恨極,“有我在,你休想不明不白的埋了我家慧心。”




“我要去告官!”




“定然是你們許家的人害了我家慧心。”




許靖雲有一瞬間的錯愕,“可笑!怎麼就是我許家害她了?她也是我許某人的閨女兒,作甚我許家人要害她?”




倘若是個兒子,那還能說是後宅傾軋,一個流落在外頭的閨女兒,左右不過一副陪嫁,哪就讓人冒著風險去害了她?




王婆子沒有辯解,只是嘴裡喃著,“定然是你許家人害了,在玉溪鎮都好好的,好好的……”




她拉著王慧心的手,那手已經開始泛涼了,當下心口又是一痛。




……




許靖雲著急的來回踱步。




“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那管家將棺槨等物帶回來。”




王婆子心驚,“我不同意,不行,慧心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葬了。”




“你聽到沒有!”




見許靖雲不理會,王婆子激動的揮手。




“我要告官,老婆子我要告官!”




許靖雲停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王婆子,嘆了口氣,幽幽道。




“嬸兒,我就是官啊。”




王婆子呼吸一窒,一時間只覺得悲涼漫上心頭,“我就不該帶慧心回來,不該回來……明明翹娘都說了,你不能相信的!”




許靖雲摔袖,“嬸子再這般胡言,靖雲就再不相讓了。”




翹娘怎麼會不信他?




他是她的夫郎,疼她愛她入骨的夫郎!




許靖雲瞧著王婆子可憐,又看了看床上王慧心和王翹娘相似的臉,十四年前的那個夏日好像又回來了,翹娘也是這般突然沒的。




良久,許靖雲有些淚意。




“罷罷,嬸兒,說不得是翹娘想閨女兒了,這才帶走了慧心。”




王婆子:“呸!”




許靖雲握拳,真是忍無可忍!




……




“啪嗒!”突然的,只聽外頭傳來一聲利刃落地的聲音。




許靖雲和王婆子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短褐斗笠的男子站在門外的院子裡,他手中的利刃掉在地上,利刃和青石的地板相碰,發出刺耳又驚心的聲音。




許靖雲皺眉:“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王婆子大喜:“元伯,元伯。”歡喜過後,她的聲音又悲涼了,轉而像是受傷走上絕路的獸鳴,淒厲又絕望。




“元伯啊,慧心沒了,我的慧心沒了……慧心被她們害了啊!”




她捶著心肝,哭得淚如雨下。




王婆子顫抖的指著許靖雲,恨聲道,“是他,就是他,他還想用一口薄棺葬了慧心,說什麼天氣熱了,橫死的人不能久放。”




元伯走了進來,許靖雲要來拉扯,被他一把推開,“滾開!”




許靖雲被推了個趔趄,扶手拉倒了桌子,頗為狼狽模樣。




“反了反了,來人啊……笑舸,笑舸!”




......




元伯一步步走了過去,在床榻旁看王慧心,顫抖著手,咬緊牙關。




半晌後,他猶豫的伸手摸了摸王慧心脖頸處,那兒一片的冰涼。




這是他第一次離她這般近。




可是為什麼心裡這般痛。




王婆子:“元伯啊,慧心啊,我的慧心......”




突然的,元伯將王慧心背在了肩上。




“阿婆,走,我帶你和慧心回家。”




王婆子抹臉:“哎哎,咱們回家。”




她抬手去拉王慧心垂下的手,“慧心,咱們回家。”




……




許靖雲要去追,突然耳畔呼嘯過利刃的聲音。




一把帶著魚腥氣的尖刀被元伯挑起,隨著他腳下一勾一踢,那尖刀急急的擦著許靖雲的臉頰,劃破了他的一絲麵皮,割下一縷頭髮。




最後直直的釘在了許靖雲身後的屋門上。




尖刀入木三分。




元伯沉臉:“再跟來就不是一縷碎髮了。”




“阿婆,我們走。”




他託了託身後的王慧心,眼睛裡無端的起了霧,明明還是軟的,為什麼卻沒有了脈搏。




許靖雲瞧著地上的碎髮,不知道是驚的還是嚇的,一時間有些恍神。




班笑舸聽到動靜從屋裡過來,正好瞧見被揹走的王慧心,心下一驚,連忙道。




“那是什麼人?慧心呢?”




許靖雲回過神,他抬腳想追,最後又停了腳步,神情複雜。




“罷罷,既然要回玉溪鎮,那便讓他們走吧。”




他有些意興闌珊,擺了擺手垂著頭回了屋子。




……




班笑舸咬牙。




不成,萬一這人沒有入葬,到時化臉的時候,不就被人瞧出端倪了。




想罷,她當下便喚了小廝婆子,氣勢洶洶的追了出去。




......




許宅門口,小潘正百無聊賴的逗著咕咕鳥。




“咕咕,咕咕,來呀,叫一叫,回頭給你吃蟲子。”




門宅的大門被拉開,小潘站了起來看去。




就見他剛剛認識的元伯揹著個姑娘出來了,旁邊還跟著個抹淚的老婆子。




小潘意外:“哎哎,兄弟,這是怎麼了?”




元伯不理睬他,他揹著王慧心一路往前,朝他停泊船隻的地方跑去。




王婆子年紀雖大,但她常年收夜香,這身子可利索著呢,跟在旁邊腳程半點不慢。




小潘咬牙,正想回去抱自己的鳥籠跟上,不想裡頭又追出來一行人。




有婆子也有小廝,其中一個夫人的麵皮在陽光下好似要發光,格外的漂亮!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跑在最前頭,一腳就將小潘擱在地上的鳥籠踢飛了。




小潘回頭就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咕咕啊,我的咕咕鳥!”




籠子在地上滾了滾,栓插被鬆動,機靈的咕咕鳥一下便從裡頭飛了出來,半點不理會悲痛欲絕的主人,翅膀拍了拍便到半空中了。




小潘轉而去抓婆子,大力的搖著:“啊,它飛走了,你賠我的咕咕鳥,你賠你賠你快賠!”




婆子:......




忽然,那飛在半道上的鳥兒忽然好像聞到了什麼味兒,那豆大的眼睛突然一兇,叫聲淒厲極了,隨即朝下俯衝而來。




利爪和尖嘴居然是沖人群中的班笑舸去的。




班笑舸瞧見那斑鳩,臉色也是一變,往旁邊的小廝身上一鑽,嘴裡大聲喊道。




“快快,快打了那鳥兒。”




美人在懷,小廝還不待心猿意馬,就被班笑舸那有些大公雞一樣的粗嗓子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