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衣唱大風 作品

第十七章 陷營

第十七章陷營

也就是一炷香(大約30分鐘)多一點的時間。

參將上官飛返身勒定戰馬,居高臨下冷冷的掃視著戰場。

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差不多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絕大部分敵人已經倒下。

主帥關盛雲棄軍、主將關建林陣亡、友軍慘敗、體力嚴重透支、佔絕對優勢的強敵環伺……這一切匯聚到一起,破霄營的戰鬥意志開始崩潰。還在抵抗的士兵們臉上早已失去了剛開始的猙獰,代之以乞憐之色,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只是左一下右一下勉力遮擋著砍向自己的鋒刃——然而,擋是擋不過來的,即使以命相搏都未必拼得過同樣是官軍主將嫡系的親衛營,何況失去鬥志?每時每刻都有人慘呼著倒下……

屠殺很快進入尾聲。

暮光中的戰場逐漸沉寂下來。

孤零零的“關”字將旗還插在地上,沒人去砍倒。只剩下一個敵人,背靠獵獵作響的將旗兀自站立著。

從衣甲看,應該是個千總。胸膛劇烈地起伏,頭盔已經不見,滿是血汙的頭髮打了綹披散開來,左臂無力的垂下,鮮血從凹陷的臂甲處汩汩而出,右手長刀橫在胸前,刀尖已然崩斷,刀身上也崩開兩三處豁口,前方是三具孫杰麾下戰兵的伏屍。面對團團圍住自己的甲士們毫無懼色,雙目圓睜,一副困獸猶鬥擇人而噬的樣子。

四目相接的一剎那,此人平舉殘刃向上官飛指來,大喝到:“無膽鼠輩,可敢與你家谷爺爺一戰?”

團團圍住敵人的甲兵們紛紛向上官飛回望過來。

上官飛嘴角輕蔑地撇了撇,一抖馬韁正待策馬上前,一聲輕叱,身旁一騎前出幾步,騎士翻身下馬。

是孫杰的親衛千總史二雷。

騎戰需要一手操韁一手持械,因為臂傷未愈驅馳不便,史二雷沒有跟隨孫杰追擊關盛雲,而是留在上官飛的右路騎兵中。

史二雷回頭向上官飛露齒一笑,無聲地回答了後者投來的探詢目光。

上官飛輕輕點了點頭,圍著敵人的甲士們紛紛向兩旁讓開一條路。

史二雷在敵人三步前站定,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抬頭沉聲道:“好身手!好漢請通名。”

對方昂然道:“關大帥麾下,馬兵千總谷白松。”

谷白松是谷白樺的堂弟,也是關盛雲馬隊的隊官。兩百餘騎的馬隊一直被關盛雲扣在手裡做戰術機動,雖然表面是獨立建制,事實上也可以看做是關盛雲的親衛。前次為了阻擊趙三喜的援兵,馬隊臨時劃撥給高藤豆協助誘敵和阻擊。完成任務歸建後,為了加強張丁部略顯單薄的防線,調了一多半騎兵去北門協防,谷白松帶了六十騎留在大營關盛雲身邊。

上午的偵察谷白松沒有參與。他本有兩匹馬,前陣子孫杰逆襲時,谷白樺的坐騎受傷,便給了要護送軍師的哥哥一匹;另一匹剛剛交給關盛雲的親衛帶走了,自己則帶領失了馬匹的部下留在關建林的破霄營裡。

史二雷微微頷首:“某乃孫大帥麾下親兵千總史二雷。”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略抬了抬示意,繼續道:“不算欺負你。進招吧。”

谷白松已知必死,再不答話,兜頭一刀凌空劈下。

史二雷沒有閃避,反而在電光火石間踏前一步,陡地向近在咫尺的對方臉上噴出一聲大喝!谷白松一怔的當兒,感到小腹一涼,史二雷的馬刀已趁勢貫入,直沒至柄!

雙方的面孔幾乎貼到一起。

鐺啷一聲,谷白松將及觸到史二雷頭頂的腰刀落地。史二雷目不轉睛的逼視著谷白松的眼睛,然後,後退一步,順勢拔刀。

一股血箭激射著飆出來。

谷白松向前踉蹌了兩步,捂著小腹無力地跪倒。

史二雷勉強伸出舊傷未愈的左臂,作勢去抓谷白松披散的髮髻,伸到一半,猶豫了下,縮回手輕聲到:“谷千總是條好漢,應該有個全屍。”

谷白松咧咧嘴,半晌,微弱的回了句:“謝謝。”

言畢,使盡全身力氣,閉目昂首伸直了喉嚨,朱雷右手揮刀,在對方頸動脈上輕輕一抹……

朱雷將鋼刀高高舉起的同時,關字帥旗轟然而倒,宣告了此間戰事的終結。

歡呼聲、武器敲打盾牌聲響起,響徹雲霄。

幾乎與此同時,不遠處關盛雲的中軍大營裡騰起一股沖天的火焰。

參將石井生率領左路騎兵,在完成環形包圍圈後遠遠地看了下戰況,發現自己已經幾乎無事可做——上官飛的近百騎足以應付此間局面,便率隊撤圍,徑直撲向敵軍大營。

石參將起初並沒有什麼奢望:如果營門緊閉,戰馬不會爬牆,攻堅的主力便只能靠步兵:逼俘虜冒著守軍火力去填壕溝、燒營牆,隨後步甲衝鋒,突進去打開營門,馬隊才有用武之地。自己只要能阻止營兵有組織的出援接應即可。此刻還逃得性命散在野地裡的殘敵已經都累得近乎虛脫,正在被派出的十幾騎驅攏著向這裡蹣跚而行。步兵結束那邊的戰鬥開上來就可以先看著俘虜們填壕送命,等他們死的差不多了,長捷營的體力也能恢復一些,那時便開始強攻。當然,如果能順便收摘一些個首級,挑在槍刃上繞著大營驅馳幾圈,一方面震懾守敵一方面威逼俘虜做炮灰那自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