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半夢半醒之間,菟裘咎隱隱感覺到有點冷,他忍不住翻個身,蜷縮起來嘀咕了一句:“又降溫了?”


 他剛翻身就覺得有些不太對,為什麼吸口氣就覺得鼻腔裡滿是酸腐氣息?


 這就算了,他甚至還聽到耳邊傳來了吱吱吱的聲音,彷彿是老鼠在他耳邊叫,除此之外依稀還能聽到人類的哭聲和痛呼。


 從觸感到嗅覺再到聽覺,全方位的侵擾讓菟裘咎忍不住睜開眼睛。


 迷迷糊糊之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僅有的幾絲光亮是從半空中照入,讓他隱隱能夠看清一些東西的輪廓——凹凸不平的夯土牆,地上凌亂灑著的稻草。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前真的有一隻老鼠!


 菟裘咎被嚇了一跳,身體一縮立刻就想坐起來,然而他只覺全身痠軟疼痛,甚至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什麼情況?怎麼回事?難道他生病了?


 他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變成了這樣?


 最主要的是他明明是睡在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雖然算不上特別乾淨整潔,但也沒髒亂成這樣,身為北方人壓根就沒在自己家見過老鼠!


 就在菟裘咎腦子裡湧現出一連串的疑問,這些疑問還沒得到解答,他就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抽痛,痛到他忍不住抱著腦袋蜷縮起來,一瞬間全身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與此同時一個個完全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菟裘咎半昏半醒之間將那些記憶看了一遍,這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現在身處秦國的大牢,確切說是戰國時期的秦國,這一年是秦王政十九年。


 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曾是韓國一小貴族之子,在他的記憶之中韓國於一年多以前被內史騰攻滅。


 這樣推算應當便是秦王政十九年。


 至於他為什麼在大牢,是因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沾染上了人命官司被指認為兇手。


 秦國刑罰很重,殺人償命是最基本的。


 他是被牽連的那個,不僅他,他全家都被牽連,因為受害者不是別人,而是廷尉李斯的次子李卜。


 同時此人剛被秦王親選為主婿,要將大公主嫁與他。


 案件性質惡劣,最主要的是他們還曾是韓國人,韓國被滅之後,他的父親被搶奪了大部分家產,這才帶著僅剩的家產到了咸陽來討生活,所以處罰就更重一些。


 他兩個弟弟被判判磔,也就是五馬分屍,家中男子則被判處肉刑劓和遷刑,就是割掉鼻子然後再流放,女子便淪為隸妾,這是對女奴的稱呼。


 其中因為他也是未成年人,便網開一面,便淪為隸臣,也就是男奴隸。


 等大部分記憶都消化完畢之後,菟裘咎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


 他居然穿越了,還開局即地獄!


 這日子讓他怎麼過?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些動靜,似乎有人走了進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有兩道人影向他走來。


 他不認識這兩個人,甚至對他們的裝束都很陌生,不過剛剛進入他大腦的記憶告訴他,這兩個人一個是治獄吏一個則是這裡的獄醫。


 秦國在司法方面各種設定十分嚴謹,就算犯人被定罪入獄,如果生病的話也有獄醫照看,否則如果犯人莫名其妙死在獄中的話,治獄吏是需要擔責的。


 見他轉醒,獄醫診脈之後便開口說道:“此子暈厥是體虛外加受驚,無甚大礙。”


 嗯,只要不是致命的病症,都不是大礙。


 治獄吏明顯鬆了口氣,直接問道:“可否保他三日之內無恙?”


 獄醫乾脆說道:“給他一些湯食就行。”


 菟裘咎暈頭轉向地聽著這兩個人討論,這兩個人說話的語音語調非常陌生,他以前從來沒有聽過,按道理來說應該是聽不懂的,但是他的大腦彷彿是一個神奇的翻譯器,聽不懂的話到了腦子裡自動就翻譯成了他能懂的意思。


 或許這些都是那份記憶的功勞,不過他現在也沒功夫仔細研究那些記憶,他伸手拽住獄醫的手腕,虛弱說道:“我……我有冤情……我要乞鞫。”


 獄醫眉頭一皺,抬頭看了一眼治獄吏。


 治獄吏冷漠說道:“此案已有定論,文無害早已細細查驗過,你如今又想乞鞫?晚了。”


 他說完便要帶著獄醫離開,菟裘咎顧不得身體虛弱努力拽著獄醫的手腕說道:“我……我真有冤情,此案……此案尚有疑點!”


 獄醫手腕一抖便甩開了他起身說道:“你若真有冤,當在讀鞫時便乞鞫,如今已是晚了。”


 在秦國司法之中,當案件判決之後便會當場作出判決是為讀鞫,宣讀後,當事人服罪就按照判決執行,若是有冤就可以乞鞫,也就是請求再審。


 乞鞫可以由當事人提出也可以由第三人提出,菟裘咎想要乞鞫應該當時便提出,如今都快行刑,自然是晚了。


 菟裘咎心裡也清楚這件事情不容易,但他還是急切說道:“我固然死不足惜,但真兇既然敢對貴族下手必然是對廷尉心懷不軌,若讓他逍遙法外,設若廷尉一家再遇危險,誰又擔得起責任?”


 他這麼一說治獄吏和獄醫腳步便略微停了一停,治獄吏轉頭看向菟裘咎:“既有冤情,又為何等到今日才說?”


 菟裘咎定定神說道:“小子體弱,被捕當日至今一直生病,腦中渾渾噩噩,如今才稍稍清醒一些。”


 這個理由倒不是他隨便想出來的,通過那些記憶就知道他現在這具身體破的可以。


 因為他雖然是父親嫡長子,但繼母不慈,視他為仇,父親對他也愛答不理,唯有在需要出氣的時候會把他拽出來暴揍一頓。


 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什麼精心照顧不說,還會被繼母剋扣衣食用度,哪怕有點東西也會被同父異母的弟弟們搶走,生病也只能自己扛,從來沒有郎中來看病。


 說來也是可笑,獄醫竟然算是第一個給這具身體看病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