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身體和記憶影響,想到這裡,他自己都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甚至覺得哪怕就此死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畢竟這樣的生活實在沒有什麼期望可言,而他這具身體才十四歲,距離二十成年還有六年,就算想分家都要等許久。


 不過很快這個念頭又被他丟到了一邊。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菟裘咎還想回去呢。


 治獄吏聽了他的話依舊有些猶豫,他沒有問菟裘咎到底哪裡有疑點,秦國的司法體系十分嚴苛,各司其職是最基本的,他沒有資格詢問案情,所以就算菟裘咎說有案子有疑點他也不能多問,而他猶豫的則是到底要不要去找文無害。


 文無害便是專門複查案件的官職,這個案子文無害已經查看過沒有任何問題,若是真的翻案影響可不是一點兩點。


 治獄吏嫌麻煩,也擔心回頭得罪什麼不該得罪的人,便決定無視菟裘咎的求助,但他沒有明說,只是說道:“你且等吧。”


 菟裘咎有些不安,他擔心治獄吏根本不會去找文無害,可此時此刻他似乎也只有相信治獄吏。


 他撐著病弱的身體起來,對著治獄吏行禮說道:“此事並非只與我一家性命有關,更與廷尉安危有關,還請治獄吏三思。”


 治獄吏尚未回答,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聲音:“何事與廷尉安危有關?”


 菟裘咎轉頭看去發現是一身著青衣,留有一把長鬚的中年男子正往這裡走。


 不知道是牢中昏暗還是他這具身體的眼睛不好,菟裘咎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能辨認出大致輪廓。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火盆,深深覺得很可能是他的眼睛的問題。


 一想到這裡,他就有些心塞,怎麼就不能給他一具健康一點的身體呢?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裡轉了一圈就被扔到了一邊,此時此刻他更關注那個中年男子到底是誰。


 等那人走近之後,他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對方相貌清俊,眼神略顯冷淡,看上去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菟裘咎接受的那份記憶裡面沒有這個人。


 也就是說這是個陌生人,對方應當是聽了他的話被吸引過來。


 菟裘咎有打量了對方一番,發現對方頭上帶冠,不由得精神一振。


 按照秦國的官制,只有有爵位的人才能在髮髻上有所裝飾,其中不更以下是各種幘,只有到了不更以上,從大夫開始才有帶發冠的資格。


 而從大夫往上,爵位越高發冠也就越高。


 菟裘咎看了一眼對方帶的是單板長冠,爵位應該是大夫,在秦國的爵位體系中屬於第五級爵位,屬於軍官爵位,對於平民而言這個爵位已經不算低。


 甚至如果是平民的話,大夫這個爵位幾乎已經能算是頂點。


 得想個辦法吸引他的注意才行,這是目前菟裘咎接觸到的地位最高的人,不敢說能夠扭轉命運,但至少是個機會。


 就在菟裘咎腦子裡轉著各種想法的時候,治獄吏已經對著中年男子行禮,並且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若這裡只有他跟獄醫,說不定治獄吏還真會將這件事情瞞下來,但此時此刻既然已經有人聽到,並且對方還有爵位,那他自然不敢偷奸耍滑。


 中年男子聽後沉吟半晌說道:“此子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


 菟裘咎精神一振,殷切地看著中年男子,恰巧對方也看向他,於是就迎上了一雙在火光映襯下宛若黑色寶石一樣的雙眼。


 中年男子看著菟裘咎嚴肅說道:“但是前提在你的確有冤情,此案判錯了殺人兇手。”


 菟裘咎立刻說道:“小子真的冤枉。”


 中年男子強調說道:“你可要想好,若屆時所有證據依舊指向你家,到時必會刑罰加倍,你或許會被處死。”


 菟裘咎堅定說道:“小子明白。”


 中年男子又看了他一眼說道:“好。”


 說完他轉身就走,不過他身旁的隸臣卻沒有跟著過去,而是上前一步說道:“這是我家郎主贈與小郎君之物,還請小郎君保重身體。”


 菟裘咎看著隸臣手裡那個包袱,一時之間愣在那裡:所以這人是專門來看他的?可他的“記憶”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到底是誰啊?


 他略有些遲疑地接過包袱,有些茫然問道:“敢問你家郎主如何稱呼?”


 隸臣彎腰說道:“奴不敢輕言郎主身份,還請小郎君耐心等候,若小郎君真有冤情,郎主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奴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隸臣說完就走,菟裘咎本來想要開口留他,一旁的治獄吏輕咳一聲說道:“探視時間已過,既然已經有貴人相助,小子且安心等待吧。”


 菟裘咎腦子裡有很多疑問,此時也只能按捺下去,抱著那一堆東西一搖三晃的緩緩坐了下去。


 只是坐下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就讓他出了一身虛汗,菟裘咎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牆壁,忍不住想嘆氣。


 他懷疑就算真的翻案了,以他這具身體的虛弱程度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當然,更大的問題在於他其實也不知道能不能翻案。


 剛才只是憑藉著零星模糊的記憶促使他說出那些,沒辦法,他不想去當奴隸,像是這種犯罪被判成奴隸的人,以後世世代代基本上都是奴隸,再也無法跳出這個階層,更甚至他還是奴隸的最底層。


 是的,這個時代就算是奴隸都要分個三六九。


 菟裘咎不願多想以後,就說眼下若是成了奴隸,他也未必撐得下去,這具身體本身虛弱,重活累活未必能做得了,可都成奴隸了,誰還管你這些?可以預見成為奴隸之後他未必能夠活多久。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搏一把,就算輸了至少能痛痛快快的死。


 菟裘咎想到這裡也看開了,既來之則安之,先把這一關過去再去考慮他為什麼會跑到這個時代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那個包裹不算很大,摸上去軟軟的,打開之後發現裡面竟然是一件長袍,布料略有些粗糙,但比他身上穿的要厚實許多。